贺怀翎只是笑,没有接话,说什么内人不内人的,这个世上恐怕再没第二个人能如他一样,进过太子殿下最内里的地方。
虽只有那么一回,却夜夜都出现在他梦里春宵中。
可惜,也只有那么一回,以后估计都再没机会了。
祝云璟自然不知道这青天白日的,贺怀翎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意淫这些,瞥开眼,懒得理他。
贺怀翎与他说起外头听来的事情:“殿下可听说,陛下给您指的那位侧妃,安乐侯的那个侄女,前几日因为风寒暴毙了?”
“嗯。”
祝云璟随口应道,刚回宫时,昭阳帝就给他指了婚,一正妃俩侧妃都齐全了,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懒得想这事。
更别提,自从那位梁世子入了宫,他父皇似乎已经忘了他这个太子,他称病这么多日,昭阳帝别说再亲自来探望,派个人过来问一声都没有,对他的婚事只怕更不上心,他甚至都怀疑,他父皇是不是后悔这么快给他指婚了。
贺怀翎略一犹豫,又道:“但昨日,陛下新纳了个妃子,也是安乐侯府出身的,与指给您的那位侧妃说是亲姐妹,不过外头有传言,其实是同一人。”
祝云璟愣了愣,见贺怀翎不似说笑,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心寒怒意,随即又散了劲,沉默一阵,含糊溢出一声:“呵。”
见祝云璟当真不高兴了,贺怀翎也不太愿再说这些煞风景的,看一眼矮几上散乱的棋盘,轻声问他:“殿下方才是在下棋吗?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臣陪您吧?”
祝云璟想说不必,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躺了这么一会儿,他的肚子隐隐不太舒服,还不如做点别的分散些注意力。
于是他伸出手,矜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贺怀翎扶自己起来。
贺怀翎扶着祝云璟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坐起身,祝云璟的身子笨拙,怕被贺怀翎看出端倪,动作不敢太大,磨蹭了半日才坐起来,贺怀翎贴得他太近,让他有一些不适,板着脸道:“你放开孤。”
贺怀翎轻握了一下他圆润的肩头,略略遗憾地松开手,坐去对面,将棋子分开扫回棋盒中,重新开始。
刚开始祝云璟还有些心不在焉,很快他就发现面前这个兵痞子棋艺并不比自己差,俩人可谓势均力敌,跟贺怀翎下棋,比跟祝云瑄那个咋咋呼呼还总耍赖的下,要有趣得多,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全副心神都投入进去。
贺怀翎其实才是三心二意的那个,不时抬眸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那张殊色艳丽的脸,将他眉目间每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都映进眼中。
保持着一个姿势专注坐了太久,祝云璟很快麻了腿,还开始抽筋,没两下就疼得扔了手中棋子,“嘶”了一声,重新倒回榻里。
贺怀翎惊讶之下赶忙换坐到他身侧去,扶住他:“殿下怎么了?”
祝云璟咬着唇闭起双眼,额头已有渗出的冷汗:“……腿抽筋了。”
这段时日他几乎每日都要这么腿抽筋几回,叫下人帮着按一按能缓解一些,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得靠忍着熬过去。
贺怀翎微蹙起眉,一手抓住他的小腿肚,轻捏了捏,听到祝云璟倒吸气的声音。
祝云璟猛地睁开眼瞪向他:“你下手轻点!”
“忍着点。”
贺怀翎温声提醒,帮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他双腿抱到怀中,给他揉按。
祝云璟无意识地哼哼几声,果真好受多了,便不再挣扎。
贺怀翎看他这会儿更像只猫儿了,忍不住好笑:“殿下,这样舒服么?”
“嗯,你轻点。”祝云璟说话的声音里已带上鼻音,黏黏糊糊的。
贺怀翎安静听着,放轻手中力道,垂眸无声一笑。
第4章
八月初时,昭阳帝出宫一趟,去了趟南郊的沅济寺,回宫后一道诏令,撤去了凤仪宫里皇后谢氏的牌位,满朝哗然。
昭阳帝与谢氏皇后年少夫妻,情深意笃,虽有宠妃贺氏,对谢皇后始终与众不同,在谢皇后因生皇五子祝云瑄难产早逝后,这十多年皇后寝宫凤仪宫始终维持着原貌,供奉皇后牌位,长明灯日夜不熄,每年皇后忌日,昭阳帝都会单独去往凤仪宫一坐一整日,怀念发妻。
但是现在,他下旨将凤仪宫里的牌位撤去,关闭宫门,未给任何解释,只有一道冷冰冰、不留情面的圣令。
若说皇帝是因之前谢国公所犯之事迁怒皇后,可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太子亦安然无恙。
偏偏就是在那传闻中的私生子安乐侯世子出现后,昭阳帝才真正心性大变,对梁祯种种出格的恩宠之举无不令人瞠目结舌,又娶了梁家女做贵妃,却对病重不起的太子不管不问,这次竟连早逝皇后的尊荣都要抹去。
祝云璟听闻消息,这么多日来第一回 出了东宫,去甘霖宫找皇帝讨要说法。
祝云瑄赶到时,祝云璟已与昭阳帝吵了起来,厉声质问昭阳帝他母后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死后还要被这般对待。昭阳帝的神色冰冷阴鸷,看向祝云璟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陷入愤怒中的祝云璟未有所觉,依旧在与昭阳帝对峙,祝云瑄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脊背升起的刺骨寒意。
他红着眼睛跪到地上,恳求皇帝收回成命。
昭阳帝没再理他们,将祝云璟和祝云瑄一齐赶出了寝殿。
祝云瑄泪流了满面,跪在殿外不肯起身,祝云璟冷笑一声,将他拖起来:“回去吧,跪这里也没用,别浪费工夫了。”
“可……”
祝云瑄眼红得跟只兔子一样,祝云璟拍拍他的脸:“走吧。”
东宫。
贺怀翎进门时,祝云璟正倚在榻里发呆,贺怀翎给他带了宫外买的糕点,祝云璟没有胃口,连正眼都懒得给他。
贺怀翎吩咐人去将点心装盘,搁到祝云璟面前,让他一会儿想吃时再吃。
祝云璟闭了闭眼睛,倦怠道:“今日来又有何事?”
“殿下是因皇后娘娘之事在伤神?”
祝云璟木愣愣地盯着虚空的某一处,自嘲一笑:“有什么用,他都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了,孤去与他吵,阿瑄那傻小子去跪地哭求,不过是让他更厌烦我们罢了。”
“皇后娘娘早已入土为安,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她的尊荣,日后殿下您与五殿下一样能给她。”贺怀翎轻声道。
祝云璟终于侧目望向贺怀翎,对上他安静看着自己的目光,心神微微一动:“你这是在安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