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璟的眉头舒展开,一个眼神示意,那刻意放在最上头的一本,递到他手边。
是贺怀翎送来的奏报。
自从祝云璟将原本的未婚妻收做义妹,又叫人知道了甘霖宫里藏了个小太子,朝堂上那些风言风语早已传遍,甘霖宫里这些人更是深谙他心思,只要陛下不高兴发脾气时,提一嘴贺将军,总能有用。
北夷的战事已平,贺怀翎下个月就能回京,他在奏疏里禀报完正事,最后必要加上一句“甚念之”,三年来回回都是如此。
又有下人将北夷那边刚送来的东西捧给祝云璟看,一张完整的白虎皮和一封信。
那些不能在奏疏里说的肉麻之言尽在这信中,祝云璟的唇角不由上扬,眉宇间的疲色终于消失殆尽。
祝云瑄在睡梦中梦到梁祯,正高兴时,脑袋一点,一个激灵醒过来,他依旧坐在甘霖宫的大殿里,竟青天白日做起梦来。
抬起眼,见他哥捏着张信纸坐在御案前傻乐,一看就知道是谁写来的,没忍住一阵酸,挤兑起祝云璟:“陛下每回收了信都要来回看个几遍,还一边看一边笑,但又从来不回,帝王心思可真难猜。”
祝云璟懒得说他,谁跟这小子一样,若不是他叫人盯着,祝云瑄这个臭小子一早扔下他带着暥儿跑去南边了,就没见过这么外向的。
祝云瑄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梁祯也会给他写家书,每次都洋洋洒洒一大摞,半个月就会寄一封过来,他才不羡慕。
顺手捡起贺怀翎上的那本奏疏看了看,祝云瑄眼珠子一转,问祝云璟:“贺怀翎下个月就班师回朝了,梁祯是不是也可以回来啊?他都在那边待了三年了,海寇都平了……”
这三年,梁祯在闽粤那边很是轰轰烈烈干了一番事业,平了为害衍朝多年的海寇不说,还与那些占据南洋的番邦人打了几仗,帮国库赚了一大笔的赔银,按说他调回京中后怎么都得加官进爵了,不过祝云璟一直没表态,甚至没说过要将人调回来。
被祝云瑄眼巴巴地盯着看,祝云璟轻咳一声,道:“等他任期满了再说。”
祝云瑄闻言松了口气,那也就还有三个月不到了。
月底之时,贺怀翎率大军凯旋。
三年的时间,他彻底平定了北夷,可保大衍北边边境百年太平,立下不世之功,为表看重,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同样是在德胜门外,祝云璟看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乌金铠甲的男人迎着朝阳而来,利落下马,一步步走近他。
贺怀翎单膝跪地,嘴角噙着笑,嗓音沉沉:“臣贺怀翎,叩见陛下。”
这一刻,仿佛与数年前的那一幕重合在一起。
祝云璟矜傲地抬了抬下巴,压着声音里的喜悦:“起来吧。”
回宫述职,再办国宴,闹腾到结束之时,已近夜深。
才出宫去的贺怀翎去而复返,进了甘霖宫的皇帝寝殿。
元宝蹬蹬蹬地跑过来,手里捏着个弹弓瞄准走进门来的贺怀翎,一脸警惕地瞅着他。
祝云璟呵斥儿子:“元宝,不许闹。”
贺怀翎停下脚步,打量面前已有四岁大的儿子,虎头虎脑的,长得还是像他,就是这个个性……
果然让祝云璟一个人养着不行。
他与元宝招了招手,那小子依旧举着弹弓,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开口就问:“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
小孩皱眉:“你骗人,我没有父亲,父皇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祝云璟:“……”
贺怀翎:“…………”
贺怀翎一脸幽怨地望向祝云璟,祝云璟走过来,尴尬地按了按儿子的脑袋,低声教训他:“不许说胡话,他就是你父亲,叫人。”
元宝有些不情愿,贺怀翎取出随身带的礼物递给他,是从北夷弄来的一把小弩,元宝一看双眼就亮了,欢欢喜喜地接过去,贺怀翎指点了他一番要怎么玩,这小孩立马学会了,终于别别扭扭地喊了贺怀翎一句“父亲”。
元宝被嬷嬷带去睡觉,大殿中的宫人尽数退下,被贺怀翎盯着瞧,祝云璟十分不自在,低了眼半晌没出声。
贺怀翎问他:“陛下为何不告诉元宝臣是他父亲。”
“……逗他玩的,你还当真了。”祝云璟难得心虚。
“三年前臣离开之时,问陛下的问题,如今陛下能给答案了吗?”
沉默一阵,祝云璟示意他:“你将衣裳脱了。”
贺怀翎挑了挑眉,如他所说,脱下了外衫和中衣,祝云璟走上前,抬起手,摩挲上他身上又添上的大小伤疤,一阵后怕。
贺怀翎刚去北夷时,在战场上失踪了一回,那时他甚至想要御驾亲征去找人,也已准备那么做了,只好在没等他成行,贺怀翎就已暗中将消息传回。
那个时候祝云璟才终于真正承认,他爱上了这个男人,不能没有他。
贺怀翎的喉咙滚了滚,被祝云璟摸过的地方像窜起了细小的火苗,就要燎原。
祝云璟环住贺怀翎的腰,靠近他,在他耳边一声轻笑:“等过了这个月,朕就立后册封太子。”
听明白了祝云璟这话里的意思,贺怀翎心中一阵激荡。
祝云璟惊呼出声,被贺怀翎用力扛起到肩上,扔上御榻。
启祥殿里,祝云瑄正孤枕难眠,想着这会儿他的皇帝哥哥肯定有人侍寝了,不免有些羡慕嫉妒。
暥儿精力旺盛,犹不肯睡,坐在他身旁玩那些梁祯给编的玩偶,祝云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暥儿眨眨眼,问他:“爹爹,元宝哥哥的父亲回来了,暥儿的父亲呢?暥儿也想要父亲。”
祝云瑄一阵酸:“你父亲也很快就回来了。”
“父亲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