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像什么洁身自好的人。
韩将宗觉得骆老爷的话纯属扯淡,根本不可信。
江太守深知他此行目的,立刻递出去台阶,“不如骆家多打包些银两赠给将军作盘缠,权作安慰……”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情。
骆老爷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一叠声的应和:“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韩将宗:“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拿捏着你一点错处不放,未免小气。”
“诶呀,”骆老爷胸膛里的心放下一半,面上感慨:“将军说的正是,没有谁能比得过您更大度了!”
“就给个六金吧,这个数字儿也吉利。”韩将宗说。
骆老爷“……”
骆深:“…………”
六金,折合成六万两白银。
这韩将军的‘清白名声’太贵了。
客厅一时落地闻针,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骆老爷反应过来,求救般看了一眼江太守。
江太守想替他说几句话,但是一抬头,韩将宗正垂眸盯着他,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官商勾结这罪名,你上赶着往上凑,非要坐实了不可吗?
刚刚受了敲诈的江太守站在原地,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骆老爷张着嘴,多年从商练就的一副笑脸差点砸了招牌,虽然不至于惶然无措,但是吃惊是必然的。
这野狮子忒敢开口,不怕噎着自个儿。
韩将宗喝过茶,一抬眼,发现骆深仍旧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眼睛飞快的一眨,垂下了视线。
韩将宗唇一动,启开一条缝,本来想按照一贯的‘说大拿小’话风,最后能拿个三万两就差不多。
怕要的太多,对方一下子接受不了。
但是没等他退步,骆深开了口:“可以。”
两字出口,却是干脆的应了。
润泽双唇微微一动:“既然将军说得出口,骆家砸锅卖铁也要凑够数目给您。”
虽然说的好像他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但是他答应的干脆,韩将宗觉得自己仍旧低估了洛阳首富殷实的家底。
骆老爷当即要晕,头晕目眩的扶住了骆深的胳膊,“儿,你说什么?”
他声音压的很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爹,您别管了,”骆深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交给我吧。”
这些年,骆家产业陆续交给他打理,也都井井有条做的不错。
并且不同于旁人忙的焦头烂额,而是忙完了正事,还有时间出去‘放松’。
可见能力是很出色的。
他笃定的话一出,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骆老爷深吸一口气,点了一下头。
他努力克制着心慌发抖的手:“那请韩将军稍等,等草民去钱庄取些钱票地契来。”
韩将宗:“银票地契一并换成现银,也好充作军饷,方便购买粮食。”
骆老爷腹中长长“哦”一声,眼中带着些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
是为了军饷。
然而转头看骆深,他却好似并不意外。
骆深抬着头定定注视着韩将宗,那视线饱含深意,眼眸深处似乎窝着一汪温泉,蒸腾缭绕而多情。
秀挺鼻梁下精雕细刻的一截,再往下,是饱满滑润的唇。
“不仅仅是骆家,江家也定了捐赠数目。”韩将宗被他盯着,张开嘴说了一句。
江太守随着他话音点了点头。
骆深听着这解释般的话转回视线,盯着脚下地面,似笑非笑的说:“那还请韩将军多留几日,方便骆家去兑换现银。”
如此算交易达成,韩将宗点了一下头,“好。”
他停顿一下,舌头似乎不停使唤,说出来的话竟然缓和了下去:“若是有难度,三金也可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太守发觉这掉钱眼里的‘抢劫神’,大方了起来,在骆家已经答应给钱之后,竟然主动退让了一半银子。
骆深停了停,没说好也没拒绝。
“多谢韩将军体谅!”骆老爷怕骆深托大,率先说道:“那我等就不多耽误时间,这就去筹钱了。”
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要拿的钱骤然少了一半,虽然仍旧是亏本买卖,但是骆老爷情愿了不少,态度也上心了许多。
“草民告退。”他抬起手行了个退礼,拉着骆深一起退下。
骆家父子一前一后往外走,韩将宗抬头一看,正巧骆深跨出房门。
衣摆撩开一瞬,一闪而过包裹在绸缎之中的笔直长腿,随后便被金丝刺绣厚缎外衣完全挡住了。
韩将宗垂眸看着,余光冷不丁扫到骆深表情,他出门之际略微回头,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的弧度起伏有序顺畅无阻,映着外头暖而明亮的光,肌肤清透无比。
骆深嘴角带着一丁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着他眨了眨眼。
纤长眼睫垂下复又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轻柔的扇形。
韩将宗一怔。
随即骆深一脚迈出门去,窄腰长腿高挑匀称的身影统统消失不见了。
短暂的停顿过后,韩将宗眼珠一转,扫了刘副官一眼。
刘副官略一点头,对着厅内人道:“属下去送送骆老爷。”
“去吧。”韩将宗说:“再去把前日留在客栈中的行礼取来。”
“是!”
第6章
刘副将匆匆走人,剩下江太守一个人对着韩将宗傻笑陪坐。
韩将宗悠闲坐着喝茶,仿佛中了邪,脑中隔三差五想起昨夜马车中醉酒的骆深。
约莫晌午时刻,江太守只觉得坐的双腿发木屁股发僵,长孙江潮终于带着从钱庄起取出来的现银回来了。
江父不爱说话,全靠着江首逸才苟且到一个知州当,是个遇到事情就靠后缩的人,没跟着去帮忙。
江天就更别提了,洛阳城中提起来谁人不知不晓。
全靠着吃喝玩乐又嫖又赌出的名。
好在江家还有个长孙江潮,为人坦荡,也争气,堪称一代青年表率。
此次能这么快就筹集到现银,也全靠着他一人奔波。
江太守吊起双眉看着他。
江潮见过礼,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礼貌的笑了一声:“几大钱庄跑了个遍,让韩将军久等了,总算凑够了。”
江太守猛的松了一口气。
韩将宗站起身,“既够了,那韩某也就不多留了。”
江太守见他完全不提‘官商勾结’那回事,也没有再多要钱,才明白他是逗自己玩的。
一个身强力壮正值壮年的将军,这么不正经,竟然跟一个坐在棺材里的老头子开玩笑!
江太守心底“哼”了一声。
“二位请留步,”韩将宗看了一眼放在马车上成箱的银子,也没有掀开点数,自顾上了马车,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韩某图个方便,将这马车也一并拿走了。”
江太守:“……”
韩将军在薅羊毛方面从来不输任何人。
洛阳的街道不管什么时刻都是繁华的。
韩将宗在驾着马车在街口停了一会儿,刘副将从远处走过来,见到他等着,脚下快走数步,跑到的马车跟前。
“打听清楚了,”刘副将打量一样四周无人,低声说:“这骆深,上头没有大哥,下头只有一个弟弟,还是个奶娃娃。”
韩将宗点了点头:“骆家现在他做得了主吗?”
“应该做得了。”
韩将宗“嗯”一声,余光瞄见他满脸激动之情,微微皱起了眉。
这边刘副将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又上前半步,离的韩将宗更近了些,“我还打听出来点别的事。”
他神神秘秘的说:“骆家本来就他一个的,后来关于他‘爱好男色’的秘密没有捂住,叫骆老爷知道了,劝说无果之下,才从同宗的堂弟那里过继来一个孩子,全当是给骆家留个根儿。”
韩将宗一愣。
虽然他三言两语就将首富的秘辛抖搂干净,但是外人是永远没法体会到当事人‘劝说无果’是怎样个劝说法,身处视面子如生命的富豪中间,又会被别人怎样嚼舌头根。
或许通过现在仍旧热切的坊间流言蜚语,就能窥见当初的秘闻该是多么轰动一时。
“将军?”刘副将见他不说话,喊了他一声。
韩将宗呼出一口气,眉目还没舒展开,深沉感慨道:“军中传闻不假,‘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我的副官’,看来是真的啊。”
刘副将三天两头被他怼,已经习惯了,练出来的脸皮堪比城墙厚,闻言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