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营一众将士兴奋完后又愁眉不展。
这帮兵大多数都是官家子弟,非富即贵,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自然讲究得要命。各自捂着口鼻,一口气得憋半晌才往外吐。
地上到处都是血污,也太脏了!衣服甲胄血腥味捂着汗味,也太臭了!
这些个穷讲究娇滴滴的少爷兵恨不得走路都垫着脚。被留下打扫战场的人哀叫连天,被周一辛一人踹了脚屁股才捏着鼻子磨磨唧唧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卫思宁在一阵剧痛中醒来,抬起眼皮只见眼前晃荡几个人影,其余的看不真切。
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大夫惊觉,忙喜道:“殿下醒了!快,快通知大帅!”
便有人忙不迭地跑出去。大帅?哪个大帅?谁?
卫思宁饿了几天,又受着伤,昨夜拼杀心力耗尽,此刻意识一片混沌。
左肩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不至于再昏睡过去,既有痛感,那应当还活着。他从胸中呼出一口气,似乎是等到援军了……
正想着,围在床边的人纷纷散开,嘴里呼着:“大帅。”
卫思宁费力稍稍将头移向来人,无奈如何看都只能看到一团虚影。
正待思索这是从哪里来的大帅,一个万般熟悉却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殿下如何?”
卫思宁愣怔当场,只当是做梦,但那人越来越近的身形就在眼前,甚至伏到床边查看他的肩。
“喻……!”卫思宁惊怒交加,大帅…他竟是元帅!无奈体虚至极,他拼尽全力喊出来这声连个蚊子叫都不如。
“回大帅,万幸未伤及骨头,只是伤势耽搁了些,失血过多。要将养些时日。”
喻旻皱眉,担忧道:“方才还醒着,怎的又睡过去了。”
“太过虚弱的缘故。”大夫道:“伤口才剔了腐肉,此时睡过去更好,清醒着怕是难捱疼痛。”
喻旻覆上他的手,淡淡应声“嗯。”
数月不见,他竟然这么瘦了。此刻躺在这里双眼紧闭,唇角干裂,哪里还有半分盛京城中矜娇皇子的模样。
明明是骑马都嫌累的人,非要跑到这里受苦。
为我戍边,为我出战。你问过我吗?谁教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喻旻又守了一会,天黑才回去。
禹王殿下重伤未醒,不好立刻回雍州。一行人便暂时歇在下蔺城中。
喻旻从余飞几个随行亲卫口中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知道他们是如何到的这里,又如何恰巧被党项军得知行踪。
“是谢同搞鬼,他对殿下一直不服,阳奉阴违的事没少干,仗着自己有些军功在雍州横行霸道。末将回雍州求援也是他拦着不准人出城救殿下。城外的党项军不过才几百,他危言耸听非说有上万人,若真是有那么多人我又如何能轻易回去。这人心狠手辣不折手段,那日要随我出城救殿下的将军全被他罚了军棍。”
喻旻听完余飞的话,唤来杨云。
“回雍州传我令,谢同有失职守,迟援殿下,着军前处斩。”他一边拟军令一边道:“若有求情者,一并革职。”
见喻旻搁了笔,余飞急道:“那里通外敌这项罪名……”
“不必提,里通外敌的罪名若是坐实是要株连家人的。 你方才也说了他从前颇有战功,留他家人性命算是还他戍边多年的功劳。”
余飞还待再说什么,杨云已经领命走了。
他仍旧愤愤的,“殿下遭了这么大罪,也太便宜他了。”
喻旻默然不语,其实他还存着另一份心思,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雍州城的各位,护不好殿下就要受罚。
林悦已经率军到了武川驻地,这边事情也已经了结。周一辛一早便来问什么时候回武川。
喻旻将药渣撇净,晃着勺子等药晾凉,“等杨云回来。”再有一天殿下也该醒了。
这边杨云带着元帅军令一路疾驰到雍州城。
谢同自知事情败露,党项人没有活捉到卫思宁,反而让他武川来的援军打得落花流水。好在他自认行事还算周密,没有留下重要证据。
卫思宁就算知道是他卖消息给党项人,也无法让众人信服治他罪,到时只要死不承认就行了。最多也就治他救援不及的罪。
做了这般打算,谢同也不惧卫思宁了。
不料这天夜里,他的住所突然闯入几个脸生的士兵,二话不说就将他拖带到厅堂。
他还穿着中衣,挣扎中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胸膛露了大半在外。
卫思宁不在,整个雍州城里就他最大,想不出何人敢这样对他。长得是个正派模样,嘴里却不消停,被人按在地上仍然在叫骂:“反了你们!狗娘的杂碎胆敢这样对本将军!仔细你们的狗头——”
叫骂中被人一脚踹在膝盖窝,扑通一声跪得端端正正。
厅堂里站了好些人,皆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谢同见状暴怒:“反了反了!!你们真是反了!”
应当是平时坏事做得多了,总觉得下面人要反他。杨云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开始念军令。
谢同模样古怪,看傻子似的,“什么军令?哪里来的军令?!”
杨云:“处斩你的军令。”
谢同嗤笑道:“我乃雍州驻城校尉,禹王殿下没权利处斩我!赶紧给老子放开!!”
杨云瞅他一副不知死到临头的张狂样,继续面无表情道:“不是禹王殿下要处置你,是我们家大帅的军令。”
“大、大帅?”喻小侯爷挂帅北征的消息还未传到雍州,但行伍军人对这个称呼不会陌生。
见他还有疑惑,杨云索性把军令折子怼到他眼前,“瞧清楚了,盖着我家大帅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