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哑了。
杨云的身份大家虽不时时挂在嘴边,但稍微留心点的都知道他是赤羽军建军元帅杨沛双的后人,轻易不能招惹。
况且在行伍中人,几乎无人不钦慕赤羽军杨大帅,因着这层,也没人敢同他动手。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杨云和同伴中间,继续笑着打圆场。
周一辛让这两人阴晴不定的态度弄得鬼火直冒,常锋一个缓神没捞住,人就扑出去了。
他拳脚刚活动开,灵敏得很,一拳抡圆了就捶上去。
那人前一刻还在笑脸迎人,下一刻就被揍翻在地。周一辛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抡着拳头闷声往皮肉上砸。
他方才憋着一口怒气力气惊人,这会身下的人缓过来,突然发力将他转压在身下。
两人都被激起火,就这么互换着位置互殴。
赤羽军的将士来历特殊,自小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从来不曾被人指着鼻子骂哪来的滚回哪去,心里都窝火。
这群少爷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趁着混乱不知是谁蒙头给了另一个武川军一下,将他拉进混战,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有不少赤羽军和武川驻军闻声过来查看,见赤羽军和武川驻军两个军阶都不低的将军互殴,谁也不敢靠近去拉。
常锋都要疯了,“我的天——”
杨云靠上去想拉周一辛,混乱中不知被谁一脚蹬到小腹,顿时疼得站不起身。
常锋被人群围堵着出不去,只能朝骁骑营的将士大叫:“快快快!!去叫林将军!!!”
“不能找林将军!找大帅!”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句。
常锋一拍脑门,忙不迭道:“对对对,不能叫林将军知道,找大帅,去找大帅!”
林悦是赤羽军里众所周知的护犊子,叫他来场面只怕更加控制不住。
杨云被两个士兵扶出来,他额冒虚汗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忍痛。常锋顿时急得跳脚,“都他娘的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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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带着军阶的将军在营地打架互殴不是小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郭炳。
他无权直接处置赤羽军将士,只得来找喻旻。
周一辛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后边站着一言不发的杨云和脸色铁青的常锋。
周一辛方才打得英勇,脸上挂彩不少,此刻红着一双乌框眼别提多委屈了。
郭炳撇了撇茶沫,道:“刘宴和赵金下官已经照军法处置了,私下斗殴到底有失体统,又都是有身份的将军,底下人如若有样学样就不好了。”
他是个谨慎的性子,想着周一辛的身份,又不大好把人开罪太狠,斟酌着说道:“年轻人爱挣个胜,一时冲动谁都有之,大帅也不必重责。”
林悦听不下去了,怎么说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挨了打不能出气已经够窝火,还得被外人说三道四,当即就冷下脸来:“武川军有郭将军的军法,赤羽军自然也有咱们赤羽军的军法。”
就差指着鼻子说干你屁事了。
可怜郭炳是个老实人,弦外之音半点没听懂,以为是要依照军法秉公处置的意思。恭恭敬敬朝上座的喻旻行了一礼便退了。
待人走后,喻旻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去看底下跪着的周一辛。
揉着眉头静了半晌,缓声问道:“私下斗殴该怎么罚?”
林悦梗着脖子不说话,常锋埋头盯鞋尖,都没人搭大帅的话。
半晌杨云才道:“鞭笞二十。”
喻旻点头,往后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道:“行,那就拖下去鞭吧。”
周一辛吸吸鼻子,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去看喻旻,见自家大帅无甚表情地端坐着,心下害怕。
又吸着鼻子去看林悦,委屈呜咽道:“真要打我呀……”
林悦才被郭炳搞得一肚子火,看着他那张脸更是来气,好好的人让人给揍得像猪头似的,一点也不给赤羽军挣面。
他缺德地开始吓唬人,“人都找上门来要办你了,你说打不打。现在没仗打一个个都闲的慌是吧,玩出新花样来了,马球打不过瘾打人才有趣。”林悦指着周一辛教训,“你瞅瞅你,给人揍成这德性你臊不臊,那刘宴是比你多吃两碗饭力气大还是咋,平时练到狗肚子里去啦,谁教你打架就只顾使蛮力,全身上下就剩拳头了么,脚是摆设么……”
见他越说越没边,喻旻赶紧截了话头:“行了。”又朝周一辛,“起来吧,杨云扶着点他。”
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从小在一片长大的兄弟,喻旻虽然不像林悦那样明着袒护,但也没想过要罚周一辛。
周一辛再莽撞冲动,也断不会公然在赤羽军营地闹事,定是那两个武川军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武川驻军对半路来截胡的赤羽军本就有诸多微言。
加之赤羽将士的来历,在他人看来,不过是靠着家里的一群纨绔瞎猫碰上死耗子打了几回胜仗。
在武川军眼里,赤羽军如今的荣耀名声原本该是武川驻军的,若不是郭将军不愿争,哪就轮得上他们。
偏偏赤羽军一点鸠占鹊巢的羞耻感都没有,整日变着花样在营地疯玩。
他们辛苦戍边,保着一干权贵在盛京城里逍遥,如今还要吹着寒风护他们的儿孙在北疆快活,怎么想都想不过味儿。
早就累积的矛盾和怨气,刚好就让周一辛一脚给踹出导火线。
周一辛委屈道:“您都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咱……叫我们少爷兵,还说我们运气好才打胜仗。”
喻旻睨了他一眼,轻声斥道:“男子汉大丈夫纠结这些口头闲话做什么,他说是就是了?说破天北胡军也是咱们打跑的,莱乌也是被咱们重伤的。将来史官要记下这笔也是记在赤羽军头下,写不到武川驻军那去。”
周一辛低下头不言语,道理谁都明白,可真要有人指着鼻子埋汰你,不是谁都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