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第63章

文是殷来武川一月有余,一直深居简出。这日恰巧找喻旻有事,还没出门就听说了斗殴一事,郭炳风风火火地进到帅帐半晌都没出来。

他又歇了个午觉,待喻旻帅帐没客了才慢吞吞过去。

传令兵引他进帐,喻旻正在看文书,大衍那位禹王殿下在旁陪着,面前堆着些坚果壳,果肉全在喻旻面前的盘子里。

文是殷行了个平礼,也不等喻旻开口,自己找椅子坐下。

卫思宁斜眼睨了他一记,他也全当没看见。

“大王子何事?”喻旻被曲昀喂得舒坦了,脾气也跟着好,笑眯眯地问他。

闻是殷道:“在下有些旧仆,想来武川照看我。”

喻旻将折子合上,抬眼问:“那些死士?”

文是殷颔首。

死士都是没拴链子的疯狗,进到武川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但文是殷到武川算是客居,喻旻没权限制他要带什么人来。这人肯上这来求请,已经放低姿态了。

喻旻道:“大王子想让人来便来吧,约束好就是。我晚些时候知会郭将军一声。”

文是殷道:“多谢。”

卫思宁看着他撩帐出去的背影,摇头惋惜道:“可惜了。”

喻旻将松果咬得嘎嘣响,“可惜什么?”

“北夏没出个有血性的储君。”

喻旻重新翻开一张折子,嘴上回道:“血性就是什么好东西么。我看文是殷就不错,能屈能伸。”说话时顺便移眼扫了卫思宁一记,摇头评价道:“殿下就是如此幼稚。”

卫思宁不干了,坚果也不剥了,拔着声音反问:“我幼稚?我怎么幼稚?”

喻旻闭口不理他。

卫思宁倔起来了,抽掉他的折子,不高兴地又问了一次:“你说我怎么幼稚。”

喻旻被缠地无奈,只得分析给他听,“如今北夏的情境,文是殷敛芒蛰伏是最正确的选择。北夏王宫被占,他一无可谋略的文臣,二无可用兵的武将,保命都要靠偷摸养的死士。你以为仅仅是北胡的功劳么。”

卫思宁:“还有谁?”

“文是殷之前杀了两名北夏大臣,既然是押往北胡王都的,想来不会是简单人物。若没有料错,应是北夏掌权内宦曹深和大司马姜离。”

这两人卫思宁听过,一个掌军一个掌政,北夏万人之上的权臣。

“北夏内宦乱权自文是殷曾祖辈始之,帝传三代到他父亲这差不多已经是个幕前傀儡。他储君之位坐得如履薄冰,血性是最不该有的东西。若他现在回北夏,振臂一呼容易,追随他的人肯定也不少,曹深姜离党羽势必会迎他为新帝,他势单力薄只有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做个受人摆布的皇帝。”

喻旻喝了口茶,接着道:“你以为他为何跟我们回武川,仅仅是为了求咱们替他杀莱乌么。因为他知道武川能庇护他,他不想回北夏当傀儡皇帝,他在谋划,在等待时机反击。”

卫思宁听完,呐呐道:“你是说…他根本不想向北胡复仇,而是在暗地肃清北夏势力…”

喻旻点头,“不错。”

“那他为何骗咱们。”

“国丑不可外扬嘛。”

“……”卫思宁颇为纠结地拧着眉,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我真没想到。”

他有些失落,喻旻能看清的他一样也看不透,难怪喻旻会觉得他想法幼稚。

他低头手指继续扣着松果壳,半天没剥开一个。

喻旻见状,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他素来高傲得要命,哪能容人这样说他,喻旻也是仗着他不会跟自己恼才说的。

他怜惜道:“没关系,咱们殿下还未及冠呢,幼稚点就幼稚点吧。”

卫思宁:“……”

他一把拂开喻旻的手,不大高兴,“……你闭嘴!”

比喻旻小这件事他一直很介意。

小时候喻旻跟别的孩子玩总不喜欢带他,因为他年纪小腿短跑不过,爬假山过石桥总要吓得不敢动,跟不上就站在原地叫喻旻。若喻旻不理他他就放声大哭,把看护的大人引过来一群小孩子都得挨骂。

次数多了,大家不仅玩的时候不带他,连喻旻都惨遭抛弃。

写功课也要粘着喻旻,刚入御廷的时候先生教画丹青,粗狼毫他还不大会使,每次都糊得喻旻一身黑墨。

别的孩子成群结队出去玩,喻旻被小殿下揪着衣角不让走。别人都是跟年龄相仿的同窗玩,偏偏他身后随时随地跟着卫思宁,连同周一辛几个年幼的也有样学样围在他身边。

喻旻少年时就端着一派深沉稳重的模样,总是瞧着卫思宁叹气道:“你怎么不再大点,你再大点多好。”

卫思宁懵懵懂懂,把这话听成了嫌弃。

不知得了谁的点拨,后来他总在喻旻面前扮得像个小大人,也不跟他撒娇了,总说要保护他。

喻旻小时候皮,家里不怎么约束他。他跟别家孩子打架喻安还能站在旁边给他加油叫好。

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御廷一霸。

刚懂些事的少年总是格外爱惜面子的,喻旻那会就觉得卫思宁屁大点的小孩整天跟在他后面吵着要保护他,他觉得跌面,太跌面了。

御廷新来了一个孩子,是南疆水师营统领的幺儿。不知是自小鱼虾吃的多还是怎么,个头长得壮实得很,比御廷里年龄最大的孩子都要高大。

喻旻跟他打架打输了,他好胜心强但不是输不起。两个孩子各自理理歪扭的发冠,颇有见识地相互吹捧了一翻。

一个说:“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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