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暗自将帐内情景收在眼底,神色自若地上前见了个平礼,“久仰伽来大帅威名。”
伽来吙从主位上站起来,底下坐着的人便哗啦啦立了一排。
伽来吙单手抱胸,礼数周全地换了一礼,客气道:“喻帅才是青年才俊,不料竟是这般仪表堂堂。”他看向喻旻,少顷又将双目停在林悦身上。
林悦察觉,敷衍地一抱拳,双手一触就散,嘴皮都懒得掀。
伽来吙招呼这两人落坐,随后便有柔然歌姬鱼贯而入,渔鼓咚咚响起,宴席便就此开始了。
“冒昧问一句,勇毅候喻安是喻帅何人?”
大衍喻姓重臣翻来找去只有一个喻安,喻旻大方承认,“是家父。”
他爹昔日虽是赤羽军骁骑营统帅,在西在南都有过不少战绩,却没同东原七十二部叫战过。因而喻安这个名号在东原远不如林澍响亮。
舞跳过了一轮,伽来吙拉家常似的七七八八说了许多话,喻旻滴水不漏地应着,答话之时有意无意地瞥眼看林悦,不多时伽来吙的注意力便从他身上移开了。
伽来吙看着林悦道:“小林将军年轻有为,林澍将军后继有人。”
林悦老大不情愿地将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过奖。”
喻旻端杯掩住唇边笑意,林悦这话痨演起戏来尽职尽责,进帐半天这才说了头一句。
莱乌掰下一只羊羔腿,笑道:“林澍的两个儿子,皆胜乃父。”
此话一出,伽来吙脸上的表情便僵了一瞬。今天这样的场合本就不该提陈年积怨,如今莱乌这样说了一嘴,真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不赞同地看了莱乌一眼,正待圆场,忽听下面传来一声轻笑:“莱乌大帅说错了,我大哥可不如我。他一贯醉心诗词歌赋,花鸟虫鱼,尽爱些不入流的东西。”他割下一大片烤得半熟不熟的羊羔肉,新鲜的血迹染在唇角,边嚼边戏谑道:“所以才短命么。”
那神色和语气,仿佛说的是街边摔死的阿猫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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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林上线。
最近忙就隔日更哈,读者大大见谅。还是厚脸皮想要海星
第57章 攻心
席上一群人包括莱乌都鸦雀无声,林悦这副样子看起来寡情地可怕。
割肉的刀刃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一只小羊羔不大一会便只剩剔得干干净净的骨架。那双握着剔骨刀的手指节凸显,拇指和食指之间有厚厚的茧,一看就是暗器高手。
席上有人暗自偷瞄他,他每回都敏锐地察觉,淡淡地一记眼风扫过去,骇得人生怕他会将手里的刀一并丢过来。
伽来吙笑了笑没说话,自顾自添了一杯酒。
林悦吃完盘子里的羊肉,“哐当”一声把剔骨刀丢回铁盘里,望着伽来吙说:“粗人吃东西快,诸位慢用。”
说完便自顾自地倚在一边,谁也不看。
伽来吙估摸着再不进入正题一会这位先锋官就该抹嘴走了,他隐约看出若是他想走,大衍这位喻大帅也只有顺从的份儿。
思及此,伽来吙便笑呵呵朝喻旻道:“喻帅与我义弟往日多有误会,还请喻帅大人大量不多做计较才是。”
喻旻笑道:“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我与莱乌大帅不曾有私怨,伽来大帅言重了。”
伽来吙点头道:“还请喻帅给个薄面,让我义弟敬你一杯,全当赔罪。”
莱乌颤颤巍巍用单腿支起身子,从轮椅上站起来,举起酒杯,“敬喻大帅。”
喻旻随后也跟着起身,端起酒杯朝莱乌遥遥一举,先仰头干了。
莱乌盯着喻旻因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眼中阴鸷一闪而过,大笑着也干了。
一杯酒过后,该给足的面子给了,该演得戏也演了。
沉默多时的林悦伸着懒腰起身,抱拳道:“叨扰了半日,肉吃了酒也喝了,多谢伽来大帅款待。”
喻旻跟着客套了两句,便说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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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按着原路回去,方走了几步,喻旻便觉胸口处传来一阵灼热,那热来得迅猛又猛烈,像是要烧着了一样。喻旻几乎瞬间就被逼出了细汗。
紧接着眼前便开始出现重影,他下意识往右手脉搏处一搭,内力强劲,没有中软筋散。
林悦跟在身侧半步的距离,看喻旻神色有异,心中大骇。
“别声张!”喻旻低声道,生生止住了林悦要上前扶他的动作。
“酒有问题,”他晃了晃脑袋,觉得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了,“出去再说。”
离营帐大门只有百步的距离,眼前重影时重时轻,胸口那团火像是烧出了一口戾气。他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柔然士兵,每一张脸都像是藏着诡笑,都像是有图谋。
胸腔里的搏动已经快到不可思议,甚至刻意去压也毫无作用,若此刻有人朝他发难,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对方的脖子。
但是尚存理智告诉他要克制,这里是柔然大营,只有委屈才能求全。
喻旻按捺住心中暴虐情绪,一步一步往外走。
路过最后一行营帐时,几个柔然重甲士兵从一旁的营帐叫骂着蜂拥出来,中间推搡着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穿得很好,锦衣华服,头戴银色冠冕。被人敷着双手,推搡叫骂着往前走。
喻旻脚步一顿,男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看不清全貌,恍然一眼却觉得十分熟悉。
喻旻重重炸了眨眼,重影轻了一些。他凝目看过去,被推得踉跄的男子突然转头望了他一眼,那双柳叶眉含情含怨,曾经无数次看着他,或欢悦或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