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第160章

喻旻不听他扯,摆手不耐道:“没这说法,你老实拿着。”

第107章 转机

一行人连夜回了都护府驻地。都护府穷得理直气壮,门口连盏油灯都没舍得点,刘竟带着一行人轻车熟路地摸黑进门。

半夜三更不便叫醒人帮忙,他一个人忙活安顿完已经后半夜了。他自己的房间原本是让给卫思宁的,虽然房子不怎么样,但南北通达,有啥事叫一声四面八方都能听见。都护府鲜少有贵客,没有阔绰的客房随时备着。思来想去,能让禹王屈尊歇脚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但禹王殿下显然不这么想,安置喻大帅的时候顺着门就钻进去了。喻大帅朝他点头道了声谢,竟也没说什么。

刘竟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倒把自己臊得耳根红。

啧,盛京街头传言竟也有真的时候。

前后忙活了一阵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懒得再回去睡觉了,准备去前厅将就打个盹。扭着疲累酸痛的脖颈刚从拐角转出来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回廊上灯光昏暗,模模糊糊看个剪影。刘竟忙快走几步,见那人身形熟悉,竟是林悦。

刘竟心里直嘀咕,大半夜不歇着瞎晃荡啥呢,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

酒瘾犯了?啧,喻大帅治军不严啊。

军营里犯禁这事他也偷摸干过,正打算装作没看见走过去。林悦却突然在回廊尽头纵身一跳,稳稳当当翻上了假山顶。

好死不死,还是最高最显眼的那座。

刘竟:“……”

犯军纪的事咱们就不要这么高调了吧。

他不敢走了,立在柱子后头一动不动,以防巡逻的兄弟不分敌我搅了林将军的月夜独酌的好兴致。

刘竟唉声叹气站了一会,有些混沌的脑子让过堂风一吹,突然蹦出一丝疑惑。

想喝酒肯定藏屋里喝更安全,为什么要跑出来,万一喝飘了瘫在外头可不是不打自招。

刘竟慢慢地从阴影里挪出半个脑袋,抬头向上看去,顿时疑云更甚——林悦屈腿坐在石块上,仰头看着天,酒坛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显然没动过。

他和林悦相处时日不算短,这人平日跳脱地就像只小豹子,只要看见他,仿佛就能听见他充满意气生机的“嗷呜”叫唤声。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悦的背影传递出来的难过。

他定睛看了一会,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林悦会难过这件事一样莫名其妙。他觉得这种不加掩饰的悲伤不应该在林悦身上看到,这个人就算流泪,也应该是哇哇大哭式的宣泄,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

刘竟后知后觉地猜测,林悦不是专程喝酒来了。

果然,他看到林悦慢慢站起来,举起酒坛把一坛子酒祭了厚土。

“答应你的事我总算真正做成了一件。你在的时候我总学不会懂事,觉得天塌了都有你替我顶着。”

“他们都说你在天有灵,会庇佑我们都好好的,”刘竟屏息听着,凉风仿佛透过胸口钢甲一点点灌注进去,林悦看着面前虚空,仿佛眼前真站着一个人,耐心听着他类似闹脾气的告状:“都是哄人的谎话,不然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来过我梦里。”

“哥——”刘竟听见浓重的吸鼻声,状似呜咽的一声喊像是跌入深潭,如烟般无以为继,连最初的吸气声也戛然而止。

有的人的生性达观,心里存不下事,没心没肺活得痛快。刘竟觉得林悦就是这样的人。

酒香随着夜风辛辣入鼻,林悦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刘竟长叹一口气,这人呐,不管哪种活法,总没有顺意的。

——

天方亮,刘竟在大厅迷迷瞪瞪刚睡着,外头一阵吵嚷。

原来是都护府外出杀匪的人马回来了。刘竟赶忙蹬上长靴跑出去,看见一圈人围在中庭,闹闹哄哄不知道在争讲什么。

“怎么回事?”他嫌轻甲硌人,睡前脱了。这时院子里还布着晨雾,一脚踏出来才觉得凉,牙缝里都溜着丝冷气。

一群人听到声音,七嘴八舌的闹腾声立刻消下去了,纷纷散开两边,给他让了条路。

被围在中间的是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此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偶有几声痛呼。

刘竟眉眼一蹙,他们都护府的宿敌向来只有沙匪,彼此势同水火,从来没有抓活口的习惯。

身旁一人上前解释说:“大哥,这几个人是郭炳将军交给我们,让我们带回都护府交喻大帅处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也是给喻大帅的。”

信面戳了个红戳,是封急信。刘竟揣上信,边往后院走边嘱咐:“把人带下去好好看着,喂点药别死了。”

——

刘竟火急火燎地跑到喻旻房门外,一把推开房门,跟拎着布帕的卫思宁面面相觑。

喻旻已经衣衫整齐地坐在桌前,一手压着张小地图比划,另一只手抬着——卫思宁正给他擦手。

刘竟喉头滚了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生平头一次看见亲王殿下弯腰躬身地伺候人。正主喻大帅全神贯注地看地图,仿佛享受惯了似的。这场景既惊骇又诡异地和谐。

喻旻回过神来,蛇咬似的抽回手,故作从容地招呼道:“刘将军早。”

刘竟脑子一白,喃喃回道:“早你们也早”

喻旻眼尖,看到他手里攥着的信纸,“将军找我有事。”

刘竟愣愣地点头,这才递上信,正色道:“有要事。”

——

月初,郭炳按例外出巡城,巡到一处互市时遇见一群行迹可疑的商人。这群商人白天在街市里晃荡,看似什么都感兴趣,但又什么都不买,总像商贩们打听哪里客流多,货物分流都在哪些街巷。

一群人就这么在城里晃荡了四五天,天天如此,大街小巷都窜过了。他向来谨慎,留了个心眼,不想一路查下去竟然还真查出了东西。

郭炳先是让人去商会馆过问一下来历,岂知却查无此人。再到几人住的地方一问,得知这几人自称是西边犬戎部的米酒商。店小二是个热心的话痨,说话咋咋呼呼地:“说是犬戎人,可听着话音却不地道,小店接待了不少犬戎商队,不说十拿十稳,十拿九稳总不差。这些人八成是没有关牒的黑商。”更奇的是他们白天不知去处,天黑就开始做生意。每晚都从后院屯货的地方搬好几箱子货物出去卖。再问门店在哪,买家有谁,却没人知道。

郭炳问完正要走,旁边有个房客突然搭腔,疑惑道:“不能是犬戎人吧,昨儿出门我听到他们说的分明柔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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