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初亭留宿在相思小筑,林知让人找了一堆书来,全是记录各大小家族的家纹图腾之类的,两人在烛灯前一页一页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棵树的来源。
翻到头胀眼酸,脖子僵硬,还真让林知给找到了。
他精神一振,把书搁到姜初亭面前,激动道:“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书上的确实是跟林知之前画下来的一笔不差。姜初亭微微讶然念出了旁边的三个字:“蓬莱岛?”
竟然是蓬莱岛的图腾。
姜初亭又看下面的注释,原来这图真的是一棵树,不过不是普通的树,而是蓬莱岛上的千年神树。
据说是蓬莱岛的仙人祖先留存下来唯一还沾了仙气的东西,是岛上所有子民的信仰,几百年来都将之作为图腾。
林知不由问姜初亭:“楚然,你相信有蓬莱岛的存在吗?”
“应该是存在的。”姜初亭回望他,温声道:“我此前听一些游商说过,蓬莱岛大概每隔一年半载的会派人出来一回,用宝石珍珠明珠之类的与他们换取商品或者食物。我见过那些宝石,确实不像是外界有的。”
“可至今为止,好像也没有人真正的去过那儿。”
“因为根本去不了。”姜初亭道:“有不少贪图眼红岛上财富的人暗中跟上那些岛民的大船,企图探出蓬莱岛在琼海中具体位置,不过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还因此沉了不少船,丢了不少人命。”
“那既然都没人去过,又怎会有人知道,这图腾真的是蓬莱岛的呢?”
“我也是突然才记起的,游商们还说过,那些岛民的大船上挂了旗子,旗子上画的便是一棵树。所以,应该是没弄错。”姜初亭边说边往下看,突然眉头微蹙念出两个字:“献祭?”
林知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忙凑头去看,两人原本就隔的很近,他蓦然又贴过来,砰的一下就撞到了姜初亭的脑袋。
姜初亭下意识里侧脸看他,想问他痛不痛,却霎时间感到一阵温热清新的气息拂到唇上,又痒又麻。
林知的唇,和他的唇,仅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姜初亭僵住,林知明亮的眼睛直勾勾望进他眼底,笑道:“差点就亲到你啦。”
姜初亭心脏都漏了一跳,急忙避开,低下头看书,却一个字都没能收入眼中。心中暗想着,林知根本不喜欢男人,总是可以毫无心防,满脸坦然的开玩笑,却总是让他无措,生怕自己“断袖”的身份无形间扰了他。
“楚然。”林知忽然唤他名字,语调变缓了些,嗓音也低了些,有种飘忽的柔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姜初亭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神色不解。
林知身子微侧,单手托腮,着迷的凝视他,“你的眼睛很美,就像是……藏了两汪甜酒,又温柔又清甜,又醉人,我的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他又开始乱吹嘘了,姜初亭原本有点不自然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失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真有他说的那么好看,怎么每次是原本面容的时候,他从来都没多瞄一眼呢?无非还是因为他喜欢“楚然”,所以才觉得什么都好。
“才没有夸张,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你在我心里,哪哪儿都好。”说完还弯起眸子,甜甜一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吧,你看看这里。”姜初亭用手指着书上那一段,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好在林知也很听他的话,不再固执的继续赞美他有多好,而是很快进入状态,专注看起来。
飞快扫完那段文字之后,林知表示道:“要活人自杀献祭就不说了,竟然全都是自愿的,这些人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这传说中蓬莱岛的先祖不是仙人么?仙人不该圣洁高雅么?为何会留下这种恶劣的习俗。”
姜初亭轻声道:“极度信仰的力量,会让人完全奉献自我,这并不算少见。”
林知嗤笑一声:“但如果已经献祭了好几百年,脑子坏掉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吧,活着的都是聪明人,现在恐怕都没人愿意了。”
原本很严肃的事,听林知这么一说,姜初亭嘴角克制不住轻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似叹又似笑声音。
林知继续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把手伸向外头的世界,用怪病逼他们自尽,也能勉强算是自愿了。”
“你说的也有可能。”姜初亭轻声缓语道:“但他们也未必是脑子坏掉了。因为生长环境是极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思想的,如果从小开始就被周围所有人强行灌输某些念头,年常日久下去,他不仅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接收到的是不可违背的真理,还会觉得与他理论相反的才是荒谬的,不可理解的,从而更加坚不可摧的守着自己脑子里的信念,不会改变,继续传给下一代,这种无形中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林知原本还在不住的点头,却倏地由他所说的话想到了自己,眼神一阵若有所思,又很快皱眉,将刚升起的一点疑虑抛诸脑后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因为被灌输了什么念头才讨厌误会那个人的。毕竟,那人不要脸勾引自己的父亲是事实。
“那你觉得,这件事到底跟蓬莱岛有没关系?”
姜初亭合上书,道:“图腾虽然是真,但献祭这种事未必能全信,毕竟我们没有亲自去过蓬莱岛查证过,或许都是根据传言整合编造出来的也不一定。而且,想要活人献祭,也不一定非要不远千里跑来我们这里,但也不能全部否认。总之,什么事情没查清前,都不能妄下定论。”
“嗯!你说的都对!”林知点头,言简意赅道:“反正不管你怎么查,我都一直陪着你。”
姜初亭望着他微笑一下,林知也歪头朝他灿然一笑,笑完就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很孩子气的动作。
“困了?”姜初亭捉住他手,不让他揉。
林知用鼻音嗯了一声,姜初亭柔声道:“也不早了,歇息去吧。”
林知往他肩上一靠,手臂圈住他脖子,深吸一口气,幸福地闭眼道:“真好,又可以跟你一起睡觉了。”
查了半夜的书都很疲惫,两人上了榻之后不多时便都入睡了。
*
前一日林知已经按照姜初亭说的,吩咐下去,把安排在各个青楼探消息的那些人全都召回。这天上午就近的几个人回来向他复命,林知简单交代几句,就将人遣散,回屋里面。
姜初亭正在收拾东西,不小心带出夹在衣服里的一张纸,那纸悠悠掉落在地,林知抢步上前去捡,“这画的是……”
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姜初亭答:“是望仙草,一种很珍稀难寻的药材。”这正是他在医馆找大夫描的图。
“难寻么?”林知却笑起来道:“我小时候见过,好大一片。怎么会难寻呢?”
姜初亭愕然,第一反应是他认错了,毕竟之前那大夫把望仙草说的如何如何稀有,“你确定你见过的,是长这样吗?”
林知笃定道:“自然是万分确定的,就跟这画上的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因为误闯了一片药园,被人提刀追杀,我慌不择路才滚下了山坡被毒草划伤了脸,才被你给救了。这什么望仙草,我在药园里面见着了,可多呢。”
见姜初亭将信将疑,林知又补充道:“放心放心,我印象很深刻,绝不会弄错。”
他再三肯定,姜初亭当然是相信了,但总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
姜初亭忍不住道:“你还记得那个药园在哪儿吗?带我去看看。”
“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去了也没用了,因为我这回离开家的时候还特地去看过,早没了,成了一片荒地。”其实林知当年回家后,告诉过祖母林宣他闯入人家药园遭遇提刀追赶之事,他记得祖母脸色很冰冷,说了句“我会处理”,就将他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