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羽切了一声,剥了颗花生往嘴里一丢嚼,用洞穿一切的眼神在他们两人间扫来扫去,“告诉你们,少爷我这袖子打从娘胎起就断了,看人的眼光毒辣得很!你们俩现在不是,我保证,以后也会是。谁在上谁在下,我都瞧得出来。”
姜初亭第一次尴尬到不想接话,无言的垂下眼睛。
很意外,林知竟然没发脾气,只在旁冷哼一声,估计也是无话可说了。
然后接下来,就是黄羽不停的在自说自话。
突然,屋顶上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响,黄羽不会武功根本没听到,还在剥花生吃。
姜初亭眸光一凛,握着剑迅速起身,林知也站起来。
黄羽被他们的反应吓得一抖,花生米掉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26章
姜初亭携剑推门而出, 林知紧随其后, 便见月色下一抹纤瘦的黑影立于院中, 虽然蒙着面,但从体态一眼能看出是一名女子。
她见到这两人拦在门口处,发出沙哑的笑声, “又请了帮手?无用的,黄家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杀干净, 若是识相的, 就赶紧离开。”
听声音不算年轻,姜初亭黑眸清湛, 问她道:“敢问阁下到底是何人?意欲屠人满门, 好歹有个缘由。”
那女子语气十分用力,恨声道:“当然有缘由,这是黄家人欠我的!难不成还要我现在给你点点滴滴解释??快让开, 否则我连你们一起杀!”
不欲多言, 愤然拔剑。
林知说道:“这么嚣张?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正要冲上去却被姜初亭按住。
姜初亭低声道:“我去会她, 你守在这里。”
林知一愣, 还没来及说话,姜初亭已经飞身迎上去, 与她缠斗在一起。
几招过后,姜初亭便察觉她武功路数非常阴毒, 招招要命, 不由让他想到了当年去寻找林知, 林宣身边的一个叫洪玉蝶的女子, 她武功高深莫测,每招每式毒辣异常,邪气十足。当年他就是败在她手下后,被迫吞了颗药丸。
练这种非正统的功夫,就会跟小九一样,损心损身,练的过程中很容易走火入魔,甚至直接送命,凶险万分,如非被逼无奈,一般人不会选这条路的。但若能能侥幸成功,便是杀伐果决,势不可挡。
不过这名女子虽然也算厉害,但还远比不上当初的洪玉蝶,再加上姜初亭的内力也非当年能比,是以对付她,还是没什么问题。
那女子看轻了姜初亭,根本没料到他年纪轻轻,武功却这么高,比之前黄家雇来的人要强了不知多少,使出全力竟然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心中大感惊疑,应付得愈发吃力。最后实在抵挡不住,手中之剑被他挑掉,连退好几步才站稳。
女子捂着自己被震麻的手腕,死死盯着他,沉着嗓子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姜初亭右手持剑,剑尖斜挥指向地面,强大的剑气使剑身发出一声嗡鸣,清冷月华笼罩在他挺拔的身形上,如披霜雪。听他话守在房门口的林知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凝视着他背影,和他被晚风吹拂着的发尾,胸腔突然不合时宜的涌上一股灼人的滚烫,不由自主慢慢迈着步子靠近了些。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姜初亭顿了顿,看着她道:“你内力虽然看似强劲,却透着破绽,可是习武太晚,服用了丹药来促进练功?”
那女子没想被他看出,眸中微微一惊,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姜初亭道:“修炼邪功,损身,再大量服用丹药提升内力,无疑雪上加霜。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代价,也要来亲手杀了黄府中的人,到底是因何深仇大恨?”
那女子知道今天有他在,无法继续报仇了,心底暴躁,眼底血丝蔓延,情绪蓦地就激动起来,冲着姜初亭怒吼:“少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是想为他们主持公道吗?那你知道他们家曾经对我做过些什么?!我被他们害得好苦!我这一生,全被他们给毁了!不是你遭遇了那些,你怎么会懂我所承受的痛苦!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阻拦我?!我就是想他们死,全部都死!!你拦着,你也去死!”
已经走到姜初亭身侧的林知听她出言不逊,心中恼怒,当下不客气讥讽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家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害得你好苦,才一直问你,你听不懂人话吗就在那自怨自艾?谁知道你是不是编来唬人的?还有,不是摆出正人君子模样,他本来就是正人君子,说话给我当心着点。”
姜初亭相对温和许多,但语气淡然的字句间处处透着凛冽,“就算是江湖寻仇,也讲究有理有据,有因有果。若里面这人真的罪大恶极,我不会拦你,可如果你是不由分说要滥杀无辜,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踏不进我身后这道门。”
她的仇恨表现的太过强烈,可黄老爷分明说过,并没有害过谁,是她确实有苦衷,还是黄老爷说谎?
女子恶狠狠望着他,颤颤吸了一口气,嗤笑一声道:“好,你想知道,我便让你知道,如果你听了还不让开放我进去杀人,那只能说你与他们是一丘之貉!”
姜初亭手腕一翻,利落收剑入鞘,道:“请讲。”
这时,听见身后一人扬声道:“那好!我倒也来听听,我们黄家,我的两位哥哥,到底是怎么害了你的!”
黄羽竟然出来了,他脸色冷沉,迅速步下阶梯,用力一拂袖站到了姜初亭的另一侧,咬牙切齿道:“此时此刻,还不把你的面巾摘下,让我来看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那女人却冷呵一声:“当年我从黄家离开时,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摘了你也不认识我,倒是可以请你父亲黄昭来一叙。”
姜初亭闻言拧眉道:“这样说,你与黄羽未曾见过,也没有恩怨?”
感觉被否认了仇恨,女人眼里露出疯狂之色,立马道:“谁说没有?!他们全家谁都脱不了干系!黄蛟和那老太婆害惨了我一生,周青青让我痛失我的女儿,黄蛟和那死老太婆倒是病死了干净,周青青竟然没撑到我来报仇,也死了。”她冷呵一声,看向黄羽:“现在就轮到她的儿子和丈夫了。”
黄蛟,是黄羽二叔的名字,周青青是黄羽母亲的名字,又听她提起老太婆,黄羽立时反应过来,大惊道:“你,你是不是叫殷子秋!?”
“没错,我就是。”殷子秋扯下面巾,她应该还不到四十岁,面容苍白中泛着一丝青,唇色有些深,但从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她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原来,你知道我。我还道你爹你娘从来不跟你说呢。”
姜初亭和林知同时看向他,林知问:“她到底跟你们黄家什么关系?”
黄羽却没回答,他一阵翻滚的气血上涌,脸涨得几乎发紫,目瞠欲裂,嘴唇发抖,抬起发颤不止的手指向殷子秋:“竟然,竟然是你杀我两个哥哥!你真是好狠毒的心!你、你、你可知我母亲……”他抚着心口,悲痛的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浑身战栗,快晕厥过去,姜初亭还没见过他这样,稍稍抬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殷子秋厉声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她辜负我的信任,让我永远失去我的女儿!所以她的孩子我也绝不放过!她真应该还活着,也能好好切身感受一下眼睁睁失去自己的骨肉的痛楚!”
殷子秋的一切痛苦来源,始于黄羽的二叔,也就是当年的黄家二少爷黄蛟。
二十年前,殷子秋原本是随着杂耍班子卖艺的孤女,行至建安卖艺时,因为生的貌美,被路过的黄蛟看上了,为她赎身后就养在了黄府外。黄蛟有一副风流的好相貌,又极会讨女人欢心,殷子秋单纯的少女心思,还真以为这男人爱他,以后会娶她,满腔的柔情都付诸在他身上。
可黄蛟哪有这个打算,她身份低微,顶多养在外室玩玩罢了。殷子秋怀孕后,有些心急的跟他提起成亲的事,黄蛟告诉她,建安城里的规矩是生了儿子才能进门。殷子秋悄悄打听了下,才知道确实有这么回事,没办法,只能等孩子出生,结果生了个女儿。
黄家老太太在年轻时,也是经过了重重考验才得以嫁进黄家的,有些人心思毒,自己受过的苦,遭受过的苛待,也得找准能拿捏的机会让其他人也通通尝受一遍,否则,心里头好像就无法平衡。
所以,黄老太太听黄蛟提了一嘴后,令他把刚出生的女婴捂死丢了。这也顺了黄蛟的意思,他本来就没想跟殷子秋要孩子,当初不过随便拿话敷衍她,她就算真生了儿子,最多留下来养,他也不会娶她抬她的身份。
结果等他让人对孩子动手的时候,被殷子秋发现了,她震惊极了,奋力反抗才把孩子护住,黄蛟原形毕露,冷酷无情的说她不把孩子交出来,就一起滚。
殷子秋又慌又怕,带着孩子逃出去了。可她才生产没多久,身体虚弱,孩子又太小了,她没办法抽身赚钱,在外头乞讨晃荡了数日,自己身体撑不住,孩子也病了。回到原先住的地方,根本不让进,也等不到黄蛟的人。
她正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还大着肚子的周青青给救了。除了黄老太太,黄蛟从未让家里人知道殷子秋,是以周青青不认识她,只见她和孩子实在可怜,将她带回了府中照顾。
周青青不认识殷子秋,可殷子秋被她领到了黄府后顿时就震惊了,她知道这是黄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