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咬牙切齿吩咐道:“就按照之前计划的去办。”
“好的,夫人。”春桃握紧了拳头,冷哼道:“这次定能将那个男人赶出林府的。”
满是酒气的屋内,林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下踢到其中一只空酒坛,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在床边坐下,正揉按着跳痛的额角,有人在外面急促敲门。
“少爷,少爷!少爷,开门啊!”
林知原本就心情极为烦躁,再加上喝多了酒头疼,听那敲门声不断,还咋咋呼呼,手里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砸出去,发出哐当一声响,哑声吼道:“滚!”
外面的人似乎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没出声,不过没放弃,敲门声又响了,有人喊道:“少爷,是春桃!我有急事相告!”
林知这时候也听出来是她了。春桃是林惜的贴身侍女,这么晚了过来肯定是如她所说有急事。
林知揉了揉脸醒神,起身去开门。
“我娘怎么了?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
“夫人,夫人她,她……”春桃神情急切,磕巴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
林知不耐烦了道:“有话就快说。”
春桃一跺脚,仿佛豁出去了,对林知道:“少爷你也知道,夫人对云少爷着实情深一片,当年夫人实在不舍,所以云少爷下葬的棺木里其实只放了他的一些旧物,真正的尸首涂了防腐烂的药,保存放置在栖兰阁的暗室里面,夫人偶尔会过去和云少爷说说话,以解思念之情。”
林知的脸木了半晌,才问:“你是说,我爹的尸首其实一直在府里?”
“是。”春桃咬了咬唇,望着他因为背着光显得越发阴沉的脸,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但还是坚持继续说下去了:“原本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不知为何,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今天竟然有人闯进去了,还差点将棺木偷走,夫人知道后,情绪过于激动昏死过去了。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可是春桃始终觉得,觉得……”
她脸上显现出一丝愤愤不平:“觉得这件事跟少爷也有关系,不能就这样被蒙在鼓里,所以才自作主张过来找你。”
林知眼底仿佛笼罩了无尽的阴影,暗黑不见光,死寂了片刻,才沉着嗓子一字一字问:“闯进去的人是谁?”
春桃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发凉,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如实告诉他:“就是那个……姜初亭,他现在已经被机关笼困住了,少爷,你看……”
林知唇角扯动了一下,神情是意料之中的平静,片刻,只轻呵了一声:“果然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通道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姜初亭心绪不宁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阶梯那边。他被关以后就有人发现去禀告主人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来的是林惜,还是林知。
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姜初亭双拳握紧,看到了出现在视线之内的紫衣束发少年。
林知扫了眼棺木那边,才走到了铁笼边,打量他一下,语气似乎和寻常无异,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然而这让姜初亭的心愈发地不安定起来。
姜初亭向前一步,抓住了铁栏,眼神恳切地道:“我是来这里查事情无意间发现的,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是……”
“哦?我家这么大,你竟然能这么巧刚好就发现了这里,还找到了机关,进入了暗室,看来是你的心意感动了苍天啊。”林知静静地凝视他片刻,又问道:“你来林府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姜初亭没想到他越想越荒谬,急忙否认:“我是真心跟你回来的。如果我只是纯粹地想来林府一趟,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骗你利用你。这点你能想明白对吗?”
“就算不是,但你是真的想要偷走棺木对不对?”
“我……”
“只有试图想要移动棺木才会触发机关,你才会——”林知抬手,在铁栏上轻轻敲打两下,看着他道:“被这样可怜兮兮地关起来啊。”
姜初亭一怔,当时情绪上来,脑中的想法确实是想要带子阙离开的,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姜初亭无从辩解,道:“已逝之人,应该好好安葬,而不是……”
“不是什么??”林知陡然提高音量,双眸冷沉,讥讽笑道:“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妻还是妾?他葬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有立场来管吗?!”
姜初亭只觉得眼睛都涨痛了一下,顿了顿,才红着眼眶直视他道:“相识一场,我不能不管。你父亲并不喜欢这里,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正是他婚前出逃在外散心,可他是家仆,根本就逃不掉,亲事也是被逼迫的。林知,你是林家人,从小在林家长大,也只信你家人的说辞,那是人之常情。但事到如今,我也需要你的相信,如果再这样猜忌下去,我怕我们两人之间撑不了多久了。”
林知对后面一句恍若未闻,示意人去把机关打开,精铁笼离地升起,他一把将姜初亭给扯出来,直面他逼问道:“他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我的母亲,他就只爱你,你是这个意思吗?”
姜初亭跟他对视,片刻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林知瞳眸骤然就是一缩,眼中爆红,气息都粗重起来。
姜初亭继续道:“你爹并不爱你娘,林府对他来说,只是一座困囚的牢笼,他和你母亲成亲是被逼的,他爱的人确实是我。但你的母亲在他死后仍旧不放过他,将他的棺木困在了这里,我可怜他,所以想将他带走。林知,你被你祖母,被你娘骗了这么多年,该清醒了,不要做一个被遮住眼睛的傻瓜。”
林知揪住他的衣领,表情森冷,咬牙切齿:“你再多胡言乱语一个字试试!”
两人隔得极近,姜初亭鼻端是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吐息,看到他快要吃人的表情。
好像他再开口,真的就要被他生吞活剥。
姜初亭并不怕他,只是觉得哀伤,与可悲。
来林府这几天,和林知总是拉锯着,他不想总是这样,太痛苦了,太折磨人了。
想要林知理解他,所有的事情就必须得明明白白摊开来说,不能为了怕他更加生气,就含糊其辞。
“我说的都是事实,何来胡言乱语?”姜初亭头发丝微微凌乱,面色苍白如纸,低声道:“被你撞破身份的那天,确实是你母亲带人意图截杀我,林知,你去问过她了对吗?她没有承认是不是?胡言乱语的该是她才对。”
林知额头青筋乱跳,将他推得后退了几步,背撞在了墙壁上,怒吼:“我叫你住口!”
姜初亭被撞得猛地咳嗽几声,好不容易缓了缓,才气息虚弱地道:“你娘并不是在你面前表现的那样大度,她并不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只会想尽办法我让离开你。林知,我爱你,我不希望有不得不离开你的那一天。”
林知冷笑:“那么请问,你来林府里的这几天我娘有对你做什么?今天你来到这里,难道也是她绑着你来陷害的你?能不能别再为自己想离开找借口!”
“今天确实是我自己得到了线索找来的,但是,这里可是存放你爹棺木的地方,对你娘来说如此重要的地方,我进来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你敢说她没有故意吗?我不奢望你能立马原谅我,但请你不要再和你娘一起把我往外推了,好吗?”姜初亭说到最后语气几乎是哀求了。
林知缓了缓摇了摇头,讽笑一声:“知道今天的事实在没办法辩解了,所以在我来之前就想好了一股脑地全部推给我娘了是吧?那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这些有可信度吗?还说她要杀你,你不再去伤害她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