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审官几曾想过大圭皇帝竟会来到肮脏不堪的牢狱,诚惶诚恐的跪下道:“见过陛下。”
年轻皇帝转过头来,眼睛赤红,分不清是怒还是哭过了一场,吼道:“滚,都给朕滚出去!”
偌大牢房已空,几滴热泪落于他面上,烫的沈玉蓝身心一颤,睁开眼朦胧中却瞧见皇帝的轮廓,将自己下狱受刑的是他,如今抱着自己落泪也是他。
沈玉蓝无奈而又宠溺道:“作哭甚。”
皇帝埋头于他被污血湿濡的黑发中,阴狠而又委屈的喊道:“太傅,太傅.......”
沈玉蓝几番恍惚,一时分不清自己栽培的是位真龙天子还是狼崽子。
仿佛回到初见皇帝时,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向自己行礼道:“学生成璧见过太傅。”
沈玉蓝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轻了起来,漂浮在空中,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他最后闭眼时心想,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可终究是雾里看花,隔了一层皮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权谋朝堂,估计会有很多逻辑错误,请小天使们见谅
第2章 满月
四年前。
京城春月满御天,客满楼中歌未尽。
沈玉蓝牵着马瞧着夜色中桃李花开尽,心想虽错过了牡丹宴,但任有桃夭李艳,也是春意熏然。
明日殿试,他心里仍存了些赏景心思,寻了一处酒楼,在二楼临窗处入座,探看街上香车宝马,灯火繁华。
几枝桃花伸至临窗前,恰让沈玉蓝闻得醉人芬芳。
沈玉蓝师从仙山道人,就在前几月仙山道人为苍生卜得至凶卦象,此次他下山入朝是背负师命为了救世二字。
世间常言初生牛犊不怕虎,任何不知所畏的少年都能将救世二字轻易挂在嘴边,他师傅似乎认定他弟子是个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才派了自己下山。
沈玉蓝品茶,茶香入口,回味悠长,心想种茶喝茶才是他人生一大愿望,才不是救世。
忽听得有人作诗道:“迷香醉酒春情意,感郎羞妾赴云雨。桃花李杏作玉人,漫眼横波入秋鬓。”
以桃杏喻人,思春作暖,诗词格调实在不高,沈玉蓝心中生奇看哪位不要脸皮的人士,敢在大庭广众下作这种艳诗。
抬头间却见,作诗的男子正望着自己,浓眉小眼,眼中淫邪闪烁,满脸坑洼,嘴角夸张的咧着。
沈玉蓝这才反应过来,觉得十分好笑,举起茶杯遥敬了男子一杯。
男子看美人含笑敬酒,真当是明眸皓齿,叫人看痴迷了。
他擦了擦了口水正,还以为沈玉蓝看上了自己作诗文采,欲投怀送抱,正喜悦于色淫上眉梢。
沈玉蓝举杯道:“急风摇,黄梅时,雨打海棠。敲落花籽万千星,似千斤砸地。”
话音一落,旁人明白沈玉蓝是将男子脸上坑洼无数比作花籽万千,哄然大笑。
沈玉蓝抿着笑,把杯子里的茶喝了一口。
那男人脸上是青白交错,暴怒而起,领着身后家丁来到沈玉蓝桌前,压抑着怒火阴恻恻道:“公子似乎是从外地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这城中新贵,亦不知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啊。”
男子明面像是搭话,实则暗喻自己乃豪门贵胃,在这京城是横着走的角色,瞧上你貌美乃是给你颜色,还不低头道歉。
沈玉蓝谈笑自若道:“在下听闻京城三月芳菲,来此地是为一赏花景,本来心情愉悦,谁料半路上却窜出几只丑恶无比的疥蛤.蟆.,实在是大为扫兴啊。”
男子听懂沈玉蓝的言下之意,气的脸上涨紫,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把他拉出去打!”
几个健壮家丁便摩拳擦掌,朝沈玉蓝逼近。
众人见这位梅雪之姿的玉面公子受于胁迫,也是暗自为他担忧,只是那浓眉小眼的男子仗着背后靠山横行霸道,干贯了抢强良人当街打人的事,他人有怒也是不敢言。
就在旁人以为沈玉蓝会被揍的鼻青脸肿,低头不忍看去,沈玉蓝偏身躲过擒拿,以手作刀、作拳、作笔敲在几个家丁要害处,家丁们杀猪般哀嚎起来,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再看那轻弱如拂柳的公子掀起袍子,翩翩坐下,对着吓得惊慌失措的男子,言有深意道:“长莫长于博谋,短莫知于自恃,何况公子无才无德,该是自持啊。”
男子见沈玉蓝身负武功出手迅捷,合息之间便打伤自家家丁,气焰失了大半,仍是不甘心的叫嚣道:“我舅舅可是当今户部尚书,高祖爷面前的红人,你有本事便报出姓名来,看日后我舅舅如何整治你!”
沈玉蓝还未出声,一把乌骨折扇从两人中打开,扇面画着美人卧躺,栩栩如生,娇媚无边。
扇子主人鬓若刀裁鼻若悬胆,生的十分俊美,微微笑道:“这位沈公子可是贡士会元,就算你舅舅再如何,你身为一介庶民得罪了进士老爷还不下跪磕头?”
此话一出引起哗然,“这位公子竟是新晋的沈会元,相貌如此年轻。”
“听说这位沈会元可是连中二元,曾拜读过他的文章,清新自重,观点毓秀,颇有王居士之风啊。”
那男子见人言一边倒,自己又失了可依仗的资本,暗自记下这笔账,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罢,便领着不成用的家丁灰溜溜的逃走了。
沈玉蓝对着折扇主人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
折扇主人一敲折扇道:“不必,就算没有我这场闹剧大概很快结束了。”
沈玉蓝笑而不语。
而后又上前两名男子,左边白衣男子面容清俊,眼下有一粒红痣,右边玄衣男子丰神俊逸,眉间拢着一股煞意。
白衣男子语气温和道:“沈会元,久仰。”
沈玉蓝低眉拱手道:“不敢。”
玄衣男子神情淡漠,对着他微微点头,沈玉蓝依然拱手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