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蓝脸蓦地通红起来,只得清咳着道:“未曾,师父,只是我们之前在客栈投宿时,客栈里只剩下一间房了,我便是与秦疏住在一间。”
老人却瞥了故作镇定的沈玉蓝一眼,又看了看身材修长成语的秦疏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原来如此。”
沈玉蓝见师父并没有穷追猛打问到底的意思,不禁松了口气,而后郑重道:“师父,如果我想离开京城你会不会怪我?”
老人手上动作一顿,又仰头抿了一口茶道:“离开京城,你想去何处?”
沈玉蓝悄然看了秦疏一眼,而后定下心思对老人道:“我想去阑滇,镇守边疆。”
老人放下茶杯,眼眸如井水般万古长青,没有一丝浑浊清明瞧着他道:“幼灵,京城繁华人杂,其中勾心斗角难免会让你道心尘蒙,可为师知晓你并非是一个半途而废之人,你究竟是为何想要离开京城,离开陛下,去往那边塞之地。”
沈玉蓝见师父语气沉静,没有半分的责怪,他自己心里倒是自责了起来,低着头道:“京城乱欲迷人眼,幼灵并非是觉得涉水之深,而感到疲倦,只是感叹一个人成长的太快,变得太快,徒儿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也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此人在你心里分量很重?”
“是.......”沈玉蓝敛着眉目,颔首道。
老人看了他片刻,而后长叹口气道:“蓬莱山养育了你,你的天性便如这大山一般纯真灵秀,为师只是想让下下山一趟,多加磨炼才好,罢了罢了。”
沈玉蓝见老人闭着眼似乎是不愿多言,也觉得有些酸涩,略有些垂头丧气的想要离开时,老人却睁了眸子道:“逆徒,我的这把老腰都快要折断了,还不给为师上点膏药揉一揉。”
沈玉蓝听老人语气又与平常无二,喜上眉梢,翻箱倒柜地拿出了膏药,给老人揉腰。
“自在”竹院的空房还有一些,此次秦疏所带亲兵也不过八人,让他们两人一间睡在一间,他顺手打扫下将被窝之类的给亲卫们铺下,亲卫见沈玉蓝平易近人,对他们这群将士也是谦和心中感动,却哪里敢让大圭太傅亲自动手给他们铺床,皆是赶紧一人拿着一床褥子在房间里铺上了。
沈玉蓝自然是与秦疏睡在一间。
是夜,房中烛火熄灭,众人这几日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得了个安身之所,自然是分外珍惜,皆是早早地睡去了。
老人来到沈玉蓝房门前,却听到房内有几声细微异动,山风渐起吹拂在老人脸上,他以为是风声便也没有多加在意,于是敲了敲门道:“幼灵,你出来为师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等了一会儿,沈玉蓝声音有些嘶哑道:“师父,我,我先披间外衣,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等房门开时沈玉蓝开了门,老人见他黑发湿濡,面颊红润,于是关切问:“幼灵这是发热了吗?怎么脸上如此通红。”
沈玉蓝伸手缕了缕垂下青丝,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道:“徒儿还好,只是被子有些厚了。”
老人往里面探了一眼,嗅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气味,且发现床榻上秦疏正坐起来穿衣,正好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肌肤,而那背部却有几道红痕。
沈玉蓝不着痕迹的挡了一步,而后关上门对老人道:“师父这么晚来找徒儿,是有何事?”
老人道:“来与我边走边说。”
“是。”
夜晚山林寂静,夜凉如水,偶有鸠鸟鸣声,两人绕这竹院而走,老人负手对沈玉蓝道:“此次去阑滇去便去了,毕竟已跟陛下辞行了,可陛下若突然改变心意是要回召你京该是如何?”
沈玉蓝窘迫的摸了摸鼻尖,他心想自己还未向姚潋禀告,只是私自偷跑出京城呢,却又不想让师父太过担心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师父不必担心,若是国家有难陛下急需幼灵回京,幼灵定会顺着旨意。”
老人颔首道:“虽不知你教导陛下是否教导出了师生情谊,可在君王之道面前,一切的情谊只是惘然,不过是过眼云烟,陛下最为看重的还是手上权力。”
“伴君如伴虎,此次你离开了京城这个纷扰之地,离了陛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过可在国家大义面前,你与陛下的嫌隙也只算作小事,不可意气用事。”
沈玉蓝低眉顺眼一一听着。
两人走到一片青翠竹林前,老人面对着他道:“无论是京城还是阑滇,切勿失了本心,隐士出山便是要担一份拯救苍生的责任,再也回不去逍遥自在的隐士生活,这点幼灵切要谨记。”
沈玉蓝鞠了一礼道:“师父教诲,徒儿谨记于心。”
翌日清晨,鸡鸣而叫,太阳才刚刚升起,沈玉蓝迷迷蒙蒙眯着眼,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他穿上衣裳打开门,却发现秦疏正着轻衫在门外院子里练剑。
沈玉蓝站在门口也只是静静地瞧着他,有些人挥剑心中只有杀意,没有剑意,挥得是虎虎生威,却无长虹贯日之通透。有些人只有心里有剑意,无论手握何种东西,皆是长剑。
秦疏十三从军自小练武,练了无数载的剑,只为那一道剑意,他心中自是有剑意,当然为后者。
秦疏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行云如流水的挥剑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练到一半才停下来休息,却见沈玉蓝站在门口看着他,于是来关心道:“幼灵怎么不多披间衣裳出来,小心着凉。”
沈玉蓝道:“没事我觉得尚可,倒是折岳起这么早就来练剑吗?”
秦疏颔首道:“此时便要练剑,是每次必须功课,我常年不再沙场,练剑一事定不能落下。”
沈玉蓝笑道:“练剑此事我师父不在,便也就渐渐忘记了,怪不得与人对阵时总感觉得手上生疏,也是该向折岳学习了,一同练剑了。”
秦疏见他有意一起练剑,便也拿了自己另外一把剑递给他道:“一起?”
沈玉蓝便接住了剑,伸出手轻抚剑面,抿着嘴一笑道:“好。”
两人携剑阳下,指剑而舞,剑光漫天,沈玉蓝动作优雅清妍,如花枝摇落,不带一丝尘味,。而秦疏动作疏狂奔放,如大江东去般,又瑕着一丝沙场血气。
本来只有院中只有老人一人略显得空旷了些,现在多了这么些人院子立刻略显变得拥挤。
而这次沈玉蓝回来了自然是由他下厨。
沈玉蓝一回到山中,平时端着娴静不见了,他穿着一身灰布短褐,远远一看确是像个长不大的少年,他揣着篓子竹具,偏着头对秦疏道:“折岳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我做的清蒸鱼,我师父最爱的便是这道菜了。”
秦疏见他笑靥如花,不由得被他感染许多,心情也是舒畅轻笑道:“我等着幼灵大作。”
沈玉蓝对着他挥挥手朝山间小溪去了,沈玉蓝轻车熟路走着一条小路,阳光透过树枝,点缀着林子,他踩着遍地落叶泥花,靠近一条清澈小溪处。
初春微寒,在山中夏日里他便经常脱了鞋袜,跳到在小溪里自乐,不去想任何事情,来完全放松自己,感受着溪水清凉。
沈玉蓝稳稳落于小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左手拿着一根较粗的尖木棍,右手拈着小石子往水里打去,惊扰了一大群鱼儿摇摆着鱼尾往自己这边方向游来。
沈玉蓝聚精会神举着木棍,而后便向将木棍投掷于水中,却什么也没插中,沈玉蓝看着空空如也的鱼叉,失笑心想这打鱼的功夫自己一年未用过了,难不成还想着一击毙命抓到鱼不成。
正当他想再试一次时,突然头上雀鸟长叫一声,几个黑点飞向碧天从沈玉蓝眼中一瞥而过,他蹙着眉似乎发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