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再是一滴滴,而是一滩滩地往下坠落。烈马摇晃踉跄着,嘿嘿痴笑着,他只剩一只手了,不知是该按住眼睛好还是按住另一条胳膊好。
“你嫉妒我。哪怕我压根不认识你,哪怕那时大家不过都是白虎帮的狗。”
海连已经走到了烈马面前,他紧紧注视着这张惨白而丑陋的脸。
“你敢跟踪三年前的我,却不敢来挑战我,只敢把你那些让人恶心的玩意发泄在……”海连说到这里时恶心感涌上喉头,几乎要干呕出来,青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开口,“那条裙子被我烧了,我妹妹没有再住在羊角巷,她更没有像你希望的那样跌到泥里。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视她如珍宝,容不得任何人欺负她。”
海连扬起了手。
偌大的黑拳场内空荡荡的,连其余的选手们和那位狡猾老板都在之前的混乱中见机而逃。死寂空房中,唯一的活人把斧头丢到了一旁,摸出老板给他的那把烂匕首,用力**了烈马被斧头旋开的喉咙里。
“这是你们拳场的道具,有借有还。”海连说。
25.
海连甫一从拳场出来,还没回到小道上,忽然从旁边滚过来一样东西,骨碌碌停在了他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根脏兮兮的手指头。
“食指,拿来扣扳机的食指。”一个娇俏的声音于暗处解释道,是之前那位戴着面具的毒蝎琥珀,“刚刚他不是拿食指要挟你了么?我们头儿替你报仇了。”
他会是谁不言而喻,海连的声音无动于衷:“那我的刀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意思的呀,都不谢谢我们。”对方撅起嘴,“要不是我,你可拿不回你的刀。”
“要不是你们,我根本就不会下去打这场黑拳。”
对方嘟囔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那柄匕首丢了过来,还故意把刃尖朝着海连扔,海连错手稳稳接下,收进腰中。姑娘在面具后的眼睛眨了两下:“我们头儿说,你身手挺好,问你有没有兴趣为国王服务。”
“没有。”
“我猜就是这个回答,我们头儿还非得要我来问,真是讨厌。”她吐了下舌头,往后退了几步,这下就连月光镶在面具上的银边也隐没在了黑暗中,“那你可就得小心点儿,不要再碰到我们。下一次,可就只有‘有’这一个选择啦。”
毒蝎琥珀的笑声和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海连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转身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海连今夜疲惫的厉害,回家路上几次都想要昏睡过去,到底还是强撑着来到了那扇绿漆大门旁往上攀梯子。梯子也爬得浑浑噩噩,手去握住屋顶栓梯的那枚铜钉时险些没握住要栽下去,好在另一只手更快一步地稳稳拉住了他。
“小心点儿。”
他抬头看去,先看到的是那人身后如银盘的圆月,随后才是那人逆着月光的英俊脸庞。
“是你啊……”海连喃喃道。
握着海连的那双手温暖,有力,叫人不禁想要去攥得更紧一些。
“是我。”方停澜回答。
第20章 缬月节
26.
海连被方停澜从梯子拉上来后,才发现屋顶除了站着个人之外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在这方寸不过两步的空地上放着一瓶酒,两只斟好的酒杯和一份点心。酒杯一看就是从金铃花夫人那儿借来的,至于点心和酒,估计是东州人在哪个酒馆买回来的。
海连皱了下眉:“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我在赏月。”方停澜笑着回答,“要喝一杯么?”对方还邀请道。
要按往常,海连估计就是冷哼一声敬谢不敏转身回屋,或许是今天碰到的事情都让人作呕,现在看到平日里不太对付的人都变得有些顺眼了起来,海连甩甩手,也不客气地直接坐了下来:“那就喝一杯。”
说罢,他就要去拿另一只杯子,方停澜却拦住了他:“我去下面重新拿一个给你。”
“为什么?”
“我请客,你白喝,总得依着我的规矩来吧?”方停澜笑着拍拍海连的肩,“等我一会儿。”
海连挑了挑眉,难得没有呛声。
片刻工夫后,方停澜不仅带着一只新杯子攀了上来,还将一个小小圆盒递给了海连。
“这是什么?”
“药膏。”方停澜答道,“我从东州带来的,御医华家的不传秘方,绝对比你找赤脚大夫们买来的药油好用。”
“你怎么知道——”话说道一半海连便吞了回去。这还用知道吗?他现在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成了一团肮脏抹布,嘴角带着淤青,刚和方停澜握过的手指骨节处的破口都还没来得及清理,灰尘全在往血管里钻,任谁瞧一眼都知道是才经历过恶战的模样。
方停澜见海连握着盒子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你今天居然……”海连的表情像在看什么稀罕动物,“居然不问我去哪儿了?”
方停澜失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没什么好问的,”他道,“我小时候出去跟人打架,我爹娘从不问我去哪儿打,和谁打,顶多会问一件事。”
“什么事?”
“谁、赢、啦。”
对方这三个字说得俏皮极了,海连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那么,咱们久梦头一号的刺客兼海盗海连阁下,”男人朝他眨眨眼,“今夜谁胜谁负?”
“当然是我。”
“大获全胜,当饮一大杯!”方停澜已经斟好了酒,递给海连。
海连接过酒杯:“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今天比较特别。”
“特别?”
“看来你是真不把自己当东州人了,”方停澜眉眼愈弯,他提醒道,“今天是缬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