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不几日,官家便令入内都知秦茂勋给太子与南宫霁各送来一幅字:太子为“仁”,南宫霁得的是“义”!
见二人似为迷惘,秦茂勋笑道:“恩者仁也,理者义也!二位这般聪明,官家之意,但稍加斟酌,自能明白。”
南宫霁略一思索,道:“仁者,欣然爱人也!此乃上对殿下之期望!”
越凌点头,问道:“那这‘义’呢?”
南宫霁笑道:“便是吾待殿下须以‘义’!”
秦茂勋赞道:“郎君果然机敏!官家有谕,殿下先前为流言中伤,如今事实已明,官家知殿下当日为护手足、忍辱负重,当得勉慰!而世子秉持公正,犯险直谏,自能当这‘义’字!”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各自会意。
教人收起字画,越凌却无端叹了声。
南宫霁在近处听得分明,奇道:“如今殿下清名已正,尚有何不合意?”
越凌踱开两步,道:“吾还有何不合意?!只此回到底伤了一条人命,果真说来,也并非全然与我无干。当初这薛氏曾求我相救,若是。。。”
南宫霁打断他:“此事怎怨得殿下?要怪也只怪她冲撞的是二皇子,殿下仁厚,已替他说过情,只孰能料到结果竟是这般!”
越凌苦笑:“实则这几日吾也曾想,是否教人替她求情,反倒还害了她?”
南宫霁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答言,只得宽慰道:“事已过去,殿下多想无益,就此罢了罢。”
越凌摇头叹息:“人死不能复生,自也只得罢了。只是,此番二弟因你直言上谏受罚,今后恐还怨恨于你!”
南宫霁蹙了蹙眉,不得不承认他此言不假!然事已至此,恨,也只得由他去恨了。
注:
(1)都知:宫中品级最高的宦官。
作者有话要说:
好基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第27章 不豫
十月十六,天子寿辰!邀宴群臣、钓鱼赏花一如往常。晚间饮宴集英殿,正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时,忽闻西关急报:羌桀主拓跋温于数日前称帝自立!此举无异于公然反梁!似一道晴空霹雳,此讯即刻震惊四座!梁帝惊怒之下,旧疾忽发至昏厥!
十多日未尝得召入宫伴读,南宫霁心下暗猜测梁帝之疾恐是不好,便教张令其前往打探。结果诚如他所料:天子当日昏厥,并非旧疾复发,而是中风之症!南宫霁闻之心下甚忧,便教禹弼前来探论了番时局。
禹弼道:“天子不豫日久,朝中难免现变故!好在羌桀目前尚无异动,且此事,暂不至牵涉我蜀中!只郎君言止还须谨慎,以防落人口实!”
南宫霁颔首道:“此我自然明白!只是,近日心中有一事疑惑,还望先生指点!”
禹弼问何事。
南宫霁道:“先生以为,太子与二皇子,将来孰人登位,于吾蜀中才是有利?”
禹弼诧异:“国本早已有立,难道还存变数?若如此,臣便要劝郎君一句,明哲保身乃是首要,大事,还是袖手旁观为好!”
南宫霁闻言若有所思,蹙眉踱步许久,才道:“我自入京,便与太子伴读,相较二皇子,与之自更为亲近;加之先前,吾已因事得罪二皇子,想他难免对我心怀怨恨!因而,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东宫定不能易主!”
禹弼叹道:“东宫易不易主,恐还由不得吾等!”
南宫霁道:“事涉太子,吾实不能置若罔闻!不仅因了与他这番交情,更是为我蜀中与天下之宁!依吾观来,二皇子心胸实是不宽,且向来与太子不和,先生可想,来日他若登位,吾等将会落得如何下场?”
禹弼蹙眉:“则郎君欲如何?”
南宫霁苦笑:“正是无法,才向先生问策!”
禹弼沉吟片刻,道:“此事,想来当下还应静观其变!然有一点,郎君须谨记,参预谋立,乃是死罪!”
南宫霁叹道:“先生此言实是抬举吾了,吾有何能耐可筹谋那些?只是。。。有些为太子忧心,怕他为小人蛊惑,以致旧事重演;然又忧他谨慎过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旧事,自是指当年李继中谋逆一案。
禹弼道:“郎君既与太子交情不浅,则此些,自可适时提醒一二。”
南宫霁点头:“吾本也是这般想,如今既得先生赞同,便安心了。”
天子卧病半月后,朝中奏请太子监国,太子却以侍疾无暇为由推却。
许久未见,南宫霁思来,也是时当入宫探一探太子了。
或是忧思过甚之故,太子当下看去又清减不少。此刻虽捧着本书半倚榻上,眼睛却闭着,似半寐养神。
南宫霁移步至榻前,站了片刻,见那人依旧无动静,便作叹息道:“殿下既倦乏至此,臣便改日再来罢。”
话音刚落,却见那人缓缓睁开了眼,只眼中尚带血丝,想是未尝歇好。
越凌坐起身,屏退众人,便道了声 “坐”!南宫霁依言搬来张凳子倚榻坐下。
多日未见,一时独对,倒不知从何说起。且寒暄两句,越凌忽道:“大半月未曾见你,吾还以为你又回蜀逍遥去了呢!”
南宫霁忙呼冤枉,道:“殿下怎会有此想?吾当初教罚去半年俸禄,府中已半年不能添新物、不敢食荤腥,吾至今尚在懊悔,怎还敢轻犯?!”
越凌哼道:“如此,为何这许久不闻消息?”
南宫霁苦笑:“因知殿下事忙,遂不得宣召,并不敢轻易叨扰!”
越凌嗤了声:“那今日怎又来了?”
南宫霁道:“上卧病已有大半月,不知当下情形如何,且又忧心殿下忧思过甚,且常日侍疾或至劳累伤身,心中总是百般挂念,才决心入内一见。好在今见殿下尚好,臣心中又安定几分!只是不知,圣躬(1)如何了?”
越凌一时眸光似黯淡下,凝眉不言。南宫霁暗自叹息了声。
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