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撇了撇嘴,道:“右手少了拇指,虽然伤得不重,却画不成画了,亏你想得如此周到。我还道要取我性命,却原来存了一份善心。”
葛衣人淡淡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乖乖就范,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黄芩没理睬他,冷笑一声道:“但那句‘绝不以多欺少’却是枉言。纵然以一对一,也是多人车轮战我一人,难道还不算以多欺少吗?”
葛衣人无言以对。
黄芩点头道:“也罢,看在你等还算讲点江湖规矩的面子上,我不用铁尺,只用这根铁链来会一会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吧。”说话间,将腰间的铁链取于手中。
经黄芩笑他们以多欺少,葛衣剑客本来脸上微红,面子有点挂不住,正待说些什么,却又听黄芩放出一人迎敌的大话,不由心中顿时愤然,转又想到好友重阔海一再提醒自己,这个捕头不好对付,便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一直沉默的重阔海突然开口问道:“你用铁链会怎样,用铁尺又会怎样 ?”
黄芩脸色微微一沉,道:“铁链是拿人的,自然尽量给人留条活路,一旦用上铁尺,则非死即伤。不过,用铁链,也只是‘尽量’留条活路,并非不会伤人,甚至杀人,这一点须得事先说明白。还有就是,你昨日说过不入高邮,言犹在耳,此刻却领了一堆人跑来这里,实在令人齿冷。”
重阔海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面色黑了黑。
黄芩瞧向他的手,又道:“须记着,你若敢动用火器,我为自保,难免要痛下杀手,那时却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才好。”
重阔海耸了耸肩,没有应声。
瞧见黄芩手中的铁链,方拳师立时忆起了自己受辱的场面,忍不住心头火起,道:“兀那贼厮鸟,那日你爷爷我一时不防,被你以诡计伤了。这回,让你好好尝尝爷爷的绝学!” 说罢已扯了包裹双手的布条,率先跳入场中。
听他满口脏话,黄芩也不以为意,只道:“你的‘黑煞毒拳’,可以毁掉武功、内力强你一倍的好手,实在太过歹毒。昨日,我本想以铁尺敲碎你的手骨,毁掉你的毒拳,却不想被韩若壁那厮挤兑了,是以才用铁链对付你,已便宜了你一回。你不得教训,反来讨打,实是不知死活。”
方拳师怔了怔。
黄芩继续道:“但是,我话已说在前面,是以,这一回仍会放过你,若下一回再见你向我亮毒拳,就别怪我毁了你的道行。”
本来,方拳师一入场时,虽然嘴上叫得甚凶,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发毛,后来又听得黄芩一口道出自己所修毒拳的名称,心中更是没了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以他抢先出手,离黄芩还有丈许时,便呼的一拳击出。
跑江湖的人会几手拳脚实在平常,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能把内功练到可以离体伤人境界的,就可算是高手了,而像毒手尊拳这样能够把拳力练到伤人于丈外的,绝对算是一流好手。更何况,他拳上有毒,拳风过处便隐隐带着一丝腥臭,令人闻之欲呕。而上次与黄芩交手,心中轻敌,出手又以试探为主,并未使出全力,却被黄芩一个使巧制住了,也难怪他一直不服气,想要从黄芩身上讨回面子来。
黄芩知他拳上有毒,不肯硬接他的拳力,一个急速俯身,避开了击向上三路的劈空毒拳,身体顺势向前一滚,手中铁链如毒蛇般卷向方拳师的双脚,口中喝了声“倒也!”
方拳师未料到黄芩身手如此溜滑,且连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地趟路数都愿施展开来,更兼他自幼苦练毒拳,上身内力虽然极为深厚,脚下功夫却是稀松平常得紧,是以避让不开,应声倒地。
幸好他小腿上绑着护腿,铁链上的内力也不是很强劲,还好并无大碍。
他人刚一倒地,右拳便击向地面,借助拳力反弹,身体不可思议地腾空离地,使得黄芩手中铁链那紧接而至的第二次扫地攻击落了空。但方拳师双足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敏捷,黄芩的腿便已经到了,脚尖勾起,直踹方拳师的小腿迎面骨。方拳师自知下盘正是弱点,一时害怕若顶不住黄芩的力道,小腿非折了不可,便不敢硬扛,只得左右抬脚闪躲,而黄芩则接连不断地攻击对手落在地面上的双脚。方拳师一时狼狈不堪。
闪躲了几次后,方拳师心知这样下去,自己迟早非被踢中不可。长痛不如短痛,他把心一横,不再费力闪躲,而是运功于左腿,硬接了黄芩一脚。
这一脚正踢中左腿的迎面骨,只听得‘噗’得一声,方拳师痛的龇牙咧嘴。
幸好骨头没断,还算万幸。
逮住了机会,方拳师双拳一前一后,运足了黑煞拳的毒功,猛击黄芩!
此时的黄芩,半蹲着身子,无法施展腾挪闪躲避让毒拳,本十分危机。可他却并不慌张,而是右手一探,却见那条长长的铁链瞬时一圈圈地绕在了他的手掌上。紧接着,手掌攥握成拳,仿佛一个增大了一圈的,铁链包裹着的“铁拳”。
这一“铁拳”,
不偏不倚,正击中方拳师的丹田气海上方。
本来,方拳师急提功力,准备重拳攻打黄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将将打中行气路线的前方,一口气活生生地被打断了。不但拳头上蕴藏毒性的拳力发不出来,而且自己那股刚猛无比,携带毒性的真气被打散后,还窜入四肢百骸的经络之中,剧痛的如刀绞腹,随之痛苦万分的哀嚎倒地。
一直聚精会神关注场中恶斗的重阔海,此时转头向身侧的葛衣人问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毒手尊拳,一日之内竟两次栽在这名捕快手里,许兄可看出这捕快的武功来历?”
看来这葛衣人姓许。
葛衣人皱眉道:“这捕快身手灵活异常,出拳出脚都极为迅速,拳脚上的力道也很了不起。这一战中,他似乎不曾用上任何武功招式,神功绝学,甚至连内力都不曾发于体外,似乎还算不上真正的内家高手,倒象是经过无数次实战训练的格斗好手,确似出自捕快营。”
他思索了一瞬,又道:“他能够打倒毒手尊拳,全凭速度过人。有道是,学剑千招,难敌一快。方拳师虽然拳法了得,但吃亏在每次出拳前必须提气催动真力,慢了一拍,便处处受制。这捕快拳脚迅捷,虽然力道上远不似方拳师有威力,但是却深得快、稳、准、狠的要领,是以,毒手尊拳败得不冤。”
重阔海想了想,道:“这么说来,若能逼得他无法近身,那么他拳脚快速的优势就没了?”
葛衣人微微点头,道:“理当如此。”
重阔海将信将疑,似乎并不以为然。
方拳师被扶下去后,黄芩站立场中,神色如常,看不出有分毫欢喜,仿佛打倒了这样的一流好手完全是理所当然,不值得为之庆幸。
他不疾不徐道:“还有哪位朋友想来教训在下?”
祝玉树听到了重阔海和葛衣人的对话,心想:看来这小子也就是身法溜滑,拳脚迅速,并没多大本事。我的枪是长兵器,正好可把敌手逼在远处无法近身,想来能克制他的优势。
想到这里,他出声斥道:“小小捕快休要卖乖,尝尝老子的金枪再说!”
看了眼祝玉树手中那长达八尺的钢枪,黄芩面无表情,将铁链在左右手上各绕了几圈,紧紧握住,只余下中间一段两尺左右长短,被拉得笔直,平伸于面前。
他面对祝玉树而立,脚下是不丁不八的‘威震八方步’的站法。
祝玉树见黄芩的起手式,有些摸不清深浅,心中暗暗吃惊。
两人对峙片刻,祝玉树“嘿”的一声,率先挺枪刺来,一时间,二人斗在一处。
祝玉树的金枪长达八尺,人完全躲在枪后,枪尖或刺、或挑,上下左右,幅度极小,不超过一人的宽度,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破绽。黄芩手中的铁链则最多只能封开祝玉树的枪尖,绝无法威胁到枪后的祝玉树,完全是被动挨打之势。
但正如那葛衣人所言,黄芩脚下步伐灵活异常,神鬼莫测,而且身躯的柔韧性显是极佳,基本上凭借着步伐的精妙变幻、左右扭腰侧身的闪躲,就已经化解了祝玉树八成以上的攻势,是以虽然被动,却并不危险。
二人来来往往斗了一二十个回合,祝玉树暗暗放下心来。
原来他生性狡狠谨慎,加之先前曾因一时大意,吃过梅初的亏,此番更是加倍小心,在没有摸清黄芩的底细前,并不打算放手一搏。这二十回合后,他见对手虽然身法灵活,但在长兵器的攻击下,毕竟无法反击到他,而且,黄芩虽然偶尔能以铁链封堵他的枪尖,铁链上传来的力道也不甚强劲,是以,心下已是大定,内力运处,这金枪上的威力便逐渐地施展开来。
祝玉树的金枪一旦全力施展开来,顿时非同小可。枪上渐渐带起虎虎的风声,而风声之后,还隐隐传来尖锐的金属啸叫之声,极为刺耳。那是因为他将内力灌注于枪尖,枪尖颤动发出的声音。
此时,祝玉树的金枪几乎难辨形影,只有金色的枪尖,洒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金网,包裹在黄芩的身体周围。枪尖之上,内力激荡,哧哧之声不绝于耳,煞是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