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牙齿,从她的嘴唇里呲了出来,十指的指甲瞬时爆长,前端尖锐锋利,犹如利剑!
左右两个雷霆也跟着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刹那间,三个雷霆全部飞将起来,直扑向韩若壁,脸色狰狞,似是要择人而噬!
这时,一溜紫色的电光,在三个雷霆之后,也飞射向韩若壁。
同一时刻,原本是窗子,却已化为青砖的墙面上,突然显出了一块碗口大小的亮斑。一道如同鬼火一般的绿芒,从那块亮斑之中飞射而出,又是直奔韩若壁来了。
一般的鬼火总是飘飘悠悠的,而这道绿芒,却是快如闪电,势若奔雷,还伴随着犀利的破风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明明已被吓傻了的韩若壁,却忽然灵活似狐,左手一拍桌面,十余道蓝色的飞虹自桌上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般,‘呼’地迎上了飞扑而来的三个雷霆。同时,韩若壁画了符篆的右掌,一掌向那道绿芒劈去。
右掌刚一劈出,斗室之内,顿时一阵‘噼里啪啦’宛如响起了百十个炸雷,伴随着夺目的雷光和浓浓的烟火,那道鬼火般的绿芒,吃此一击,竟然折返方向,倒转向奔来之处。
随着男子的一声惨呼,一个黑袍人出现在了绿芒之后,浑身磷火焚烧,已是焦臭扑鼻。那黑袍人哀嚎倒地,身上冒出缕缕黑烟,手足不停抽搐,显然已是活不成了。
劈落鬼火绿芒之后,韩若壁右手手腕一翻,以雷火之势又迎上了那道已将及身的紫色电光。
紫色电光经不住他发出的雷火威力,和先前的鬼火绿芒一样,倒转方向,就要反飞回去,但无奈已被雷火击中,不及返回,而是一边发出吱吱的惨叫声,一边跌落在地上。
地上,竟然是一只小巧的匕首!
此刻,中间、右边的雷霆,都现出了真身,却不过是两个小纸人,且每个纸人身上都被一只纸剑射中,正全身燃起绿色的磷火,化为灰烬。左边的那个雷霆也已消失不见,显现出了原形,竟是唇色苍白、气色败坏的梅初。
这时的梅初狼狈不堪,一手掩住胸口,身上的衣服破裂之处加起来已不下几十处,还隐隐有血迹渗出,显然是被纸剑所伤。她正以一双怨毒的眼光,瞪着韩若壁。
原来,电光火石之前,自桌上飞起的那十余道蓝色的飞虹,就是韩若壁事先折好的纸剑。
一转眼,扫见被雷火焚烧,跌落地面,黯淡无光的小匕首,梅初痛苦的呻吟道:“天哪,你用的什么妖法,竟毁了我无坚不摧的‘诛仙剑’?!那可是我苦练了七年的心血,就这样被你毁了!我和你拼了!”
修道之人,尤其修习左道的,大多以修练法器为主。法器的种类很多,但选修的越多,便越难精深,所以一般人只会专攻一件。似‘诛仙剑’这样的法器,修行三年为入门,六到七年才得小成。此番,梅初的‘诛仙剑’被韩若壁毁了去,法力减少了一半都不止,若要重新修炼这样的一把剑,又非要再花好几年的功夫不可。但是,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好几年’?难怪梅初一时激动,连拼死的心都生了。
韩若壁只是耸了耸肩,又指了指地上那具焦烂的尸体,道:“毁了你七年的心血?我还毁了这人父母一生的心血呢。另外,你们用的才是妖法,我用的,是专门降妖伏魔的‘五雷天正心法’。”说着他伸出右掌,亮出掌上的符篆。
梅初这才注意到被烧得焦黑的、惨不忍睹的黑袍人,满脸惊惧,脱口道:“你把我大师兄怎么了?”
她刚才只专注于自己的‘诛仙剑’被毁,根本没注意到大师兄的情况。
韩若壁面无表情道:“我把他怎么了?我不过猜出了你的秘密,你就找帮手来杀我灭口。可杀不了人的结果,往往是被人杀。我轰了他一记‘五雷天正心法’,结果他磷火反噬,神形俱灭了。”
他轻笑一声,又讥讽道:“听说你们‘白莲秘传’法术高强,不如把这具焦尸抬回去,让赵元节做个法式,说不定还能叫他起死回生呢,哈!”
梅初听言,惨声道:“他是我的大师兄,自小天份过人,‘磷火剑’的威力已不在师傅之下,却居然死得如此凄惨......你真是残忍!”
韩若壁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怒意,道:“我残忍?你们学了几手白莲妖术,就自以为成了陆上神仙,在你们妖法机关暗算之下,不知已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少武功胜过你们一倍以上的高手。你们又给过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吗?而我,本来当你们在屋外摆弄那些机关、法宝的时候,本可以一剑一个,以武功对付了你们。若那时出手,于我而言,杀掉你们就和杀鸡屠狗没甚区别,。但我没有。恰恰相反,我等着你们摆好阵势,尽情施展出妖术绝学,才出手,好叫你们死个瞑目。你那大师兄的‘土困之术’和‘磷火箭’的妖法,都已登峰造极,道行不在赵元节之下,若我差上一点,躺在这里被烧得焦黑的就是我韩若壁。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来残忍一说?而你,祭起‘诛仙剑’要我的脑袋,我不过毁掉了你的剑,还饶了你一条性命,你居然大言不惭说我残忍?真是不知感恩的妖人!”
梅初争辩道:“屁话!全是屁话!你让我们摆好阵势,尽情施展绝学,不过是因为你早知道自己的道术远在我们之上,打算象猫儿戏耍老鼠一样,将我们玩弄一番,再置于死地。”
韩若壁深吸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浅笑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还想和我拼命吗?”
梅初愣了愣。
韩若壁坐回桌边,点上灯火,道:“我一般不杀女人,但并非永远不杀女人。带上尸体滚远些,莫再落在我手里!”
梅初脸色骤寒,眼神中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转而冷冰冰道:“多谢韩公子不杀之恩。”说完,扛起那具尸体,无声地遁出屋外。
韩若壁瞧着一地的狼藉,叹道:“看来明日结帐时,房钱要加价许多了。”
他走至破烂得已无遮挡的窗前,只见外面天空漆黑,星辰明灭,一派夜色迷离,看来离天明还早。转身,他神色安详,象是已瞧不见地面上的门窗残骸、碎砖血污一般,缓步走回床边,整了整床铺,吹灭灯火后宽衣解带,裹上被褥,倒头睡下了。
这一夜,韩若壁睡得极沉。
☆、第18回:旧地重来意涌故人何往,望门投止龙虎各逞奇能
几日后的傍晚,夕阳的映照之下,高邮出发的那艘客船终于在京城的码头上停靠稳当了。身着便服的黄芩,肩上斜斜搭了个装着衣物和徐知州出据的相关公文的包袱,快步走过跳板上岸,直朝京城而去。
此次进京,他不仅没带刀剑兵刃,连铁尺、铁链也留在了高邮,可谓手无寸铁。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是不愿轻易显露捕快的身份惹人注意;二则是考虑到如果只是寻常麻烦,一双手掌就足以应付,而一旦陷入特别危机,必要时,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中,都可作为武器御敌,并不差随身携带。
京城,天子脚下,大明中心,是中央集权的京畿皇城所在,更是接受万邦朝贡的威仪显赫之地,皇家气势实非别处所能相比。
城内,华灯初上,满目璀璨,道路经纬纵横,商号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相信初入京城的人一定会迷失在这异彩纷呈、华丽夺目的街头夜色之中。
黄芩并非初入京城,不过,离开了这许多年,迎面而来的景象多少已有些令他感到陌生。
当他缓缓走过街市,经过一处灯红酒绿、喧嚣淫耳的建筑时,突然,脚下竟象生了根一般,迈不动步伐了。脚步停下了,身体也跟着僵立,一动不动地驻立原地。
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想,他没有转身去面对那不断流淌出嘈杂之声的,金壁辉煌的,敞开着的大门的地方。他甚至没抬眼瞥一□侧那美轮美奂的不似赌坊的赌坊。
相隔五年,故地重游,恍然间,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黄芩象是回到了以前做过的某个梦里,只希望呆在原地,停滞不前就好。
如意坊!
在这里,有人曾一边骄傲地向他夸耀自己的运气和赌技,一边却输掉了一年的积蓄,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笑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在这里,有人武艺稀松,却敢倾囊所出,向他演示毕生所学,同他交流切磋;在这里,有人文采平平,却敢作诗吟诵,教他识文断字;同样是在这里,有人邀他共醉,促膝长谈,互诉衷肠,相约一生为知己。
初识时,他们都太年轻,血气方刚,豪情万丈,只顾意气相投,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想起问明......
接下来发生的许多事,黄芩已渐渐忘记,不愿再提起,只是每当潇潇秋雨洒落梧桐的时节,他总会莫名惆怅,时常借酒浇愁,可到底愁的是什么,却已模糊不清了。
五年来,黄捕头的躯壳被维护州内治安的事务占据着,一颗心却在静默中流淌,年年可见道旁春花绽放,枝头夏蝉嘶鸣,树梢秋叶飘落,路边冬雪堆积。时间一年年流逝,万物一季季变化,他内心深处那件沉重的行李却始终无法卸下,反而越压越沉,将一颗原本鲜活跃动的少年之心,慢慢拖累成了平淡无水的草木。
哀莫大于心死。
明知放下那件“行李”,就可得到解放,黄芩却不愿放下。
纵然心死,也不愿放下。
因为只要不放下,就可以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