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卿’会意一笑,宽慰道:“宁王那边实在无需多虑。据可靠消息,小天师赵元节等人已押送着‘钱家庄’抄来的银钱,春风得意地起程回南昌了。那些人对刮来的银子看得甚重,怕路上再有闪失,是以,高手尽数护送,只留下了几个无用之人蹲守在高邮。”他笑了笑,又道:“至于留下的那几个,根本不堪大用,不过是坐等别人提着北斗会成员的人头,上门领取悬赏花红罢了。我想,赵元节他们急着回去,不是宁王对他们另有安排,就是他们觉得得了大笔银子,有了交代,对缉拿劫匪一事已无多大兴趣了。”
黑面汉子‘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道:“别的我啥都不怕,就怕那妖道赵元节的妖法。”
管通不值一顾道:“哼哼,你在他面前栽过大跟头,怕他也在情理之中。”
听他揭了自己的糗事,黑面汉子瞪了他一眼。
管通恍若不见,转头对‘林文卿’道:“街头巷尾一直有传,宁王暗里囤聚力量,意图谋反,不知赵元节等人此番匆忙撤走,与之有无关系?”
‘林文卿’道:“有无关系与我们何干?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留在此地一心抓贼,只会去找北斗会的麻烦,怎么也追查不到我们头上。”
黑面汉子更加不解道:“既然如此,头儿为何不一起上路?”
‘林文卿’叹息道:“宁王的人虽不曾盯上咱们,可已有人盯上咱们了。”
管通接口道:“几日前,扬州来了消息,说我们被高邮的一个捕快盯上了。”
黑面汉子嘿嘿冷笑数声,挥了挥手,道:“头儿的胆子啥时候变小了?捕快算个鸟!别说一个,就是一打,我的‘七煞袖箭’也能射他们个人肉串儿,烤了吃。何必为一点小事耽搁行程?”
他身边蹲着的两名大汉都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大脸盘的笑道:“难道司徒势还要吃人不成?我听说人肉是酸的,可不好吃。”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冷冷道:“以前老家遇上大灾年,我还真吃过,倒是不酸,烧好了和猪肉没甚区别。只是瘟死的人不敢吃,饿死的人又不够吃......”
这二人平时就对名叫司徒势的黑面汉子瞧不顺眼,是以一有机会就贬损于他。
司徒势惊得一跳,道:“付天赐,你真吃过人肉?!”
说吃过人肉的付天赐一双贼眼落在他身上,仿佛透过衣裳瞧见了那一身黑肉,食指大动似地舔了舔嘴唇,阴阴笑道:“吃过,有阵子还上了瘾,不吃就想得慌。别人都喜欢吃小孩子,因为肉嫩,容易煮烂,叫什么‘和骨烂’,可我偏爱□壮男子,因为硬挺,有嚼头。”
司徒势给他看得浑身骤寒,一时无语。
大脸盘的擂了付天赐一拳,转向司徒势,佯装严肃道:“你放心,有我在,绝计不叫他吃你。”
司徒势这才缓了口气。
大脸盘的又神秘兮兮地把脸凑到司徒势面前,解释道:“因为什么肉也经不起多吃,你那一身肉,斤两超过常人两倍还多,若真被他一下吃进肚里,只怕要拉坏肠胃的。”
烛光下,那张大脸上显出几道诡异的阴影,令人生怖。
付天赐阴声阴气地嗤笑道:“韦靖,我不挑嘴的,斤两少,一顿吃光便罢,斤两多,就多吃几顿。”话锋一转,他满脸不屑道:“只不过,我从不稀罕吃胆小鬼的肉。怕吃了,自己也变成没胆的了。”
大脸盘的韦靖连连点头,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胆小鬼的肉自然吃得越多越胆小,的确吃不得!”
司徒势怒道:“你们敢笑我没胆!?”
其他汉子也望向司徒势,一阵嘲笑。
管通没有笑,瞧了眼‘林文卿’。
‘林文卿’等众人笑完了,才道:“那个捕快姓黄名芩,有些本事。”
付天赐哼一声,道:“捕快而已,能有什么本事。”
‘林文卿’:“能把扬州渔鹰都搅的头痛不已之人,怎会没有几分本事?”转念,他又道:“不过,管他有无本事,我都要亲手做了他,才可安心上路。”
韦靖道:“头儿素来教导我们遇见公人,能避则避,今日怎的非除掉这名捕快不可?”
‘林文卿’无奈道:“因为他不但盯上了咱们,还瞧见过我的脸。那日,在洪图家门前盘问我的捕快,就是此人。”
司徒势恨声道:“洪图那小子出尔反尔,差点儿坏了大事。好在头儿及时发现他不对劲,灭了这厮。否则,大家不但捞不着钱财,还要被组织怪罪责罚。”
韦靖道:“洪图那厮自从生了儿子后,不但胆子变小了,人也越发婆婆妈妈起来。当初定下大计时,我还曾建议别把那厮扯进来,偏你们就是不听。”
‘林文卿’道:“算了吧,你是怕多一个分钱的,巴不得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可要做大事,没有人手怎么成?洪图对高邮及樊良湖的情况了如指掌,光这一点,就没他不行。缺了他,我们还不得抓瞎?”
付天赐道:“我不明白,先前一切如常,可东西一到手,他就要我们把财物上缴,并且主动请罪。难道他舍得不要自己的那一份?”
管通酸溜溜道:“你有所不知,洪图原本就出自江公门下,后来才入的江湖。人家是江公的嫡系,跟你我可不一样。”
韦靖道:“笑话!只要得了这票,要富贵有富贵,要女人有女人,几世都不愁吃喝,何等痛快?再嫡系,也不过别人门下的一条狗,洪图竟还想做条忠狗,可惜死了只能做傻蛋!”
付天赐道:“我估计这傻蛋多半是枕边风听多了,受了女人胆小怕事的影响,吃了大亏。”
“胆小怕事,原本不分男女。再说了,当今世上又有几人,真的不怕江彬?”一名微须老者从桌边站起说道。
这名老者腰间缠着条长绳,绳长一丈六、七尺,绳头挂着个形如小瓜的铁锤,正是极少见,也极难练的软兵器--流星锤。
司徒势瞧了他一眼,笑道:“温老,你我也算做了件好事,让那洪图黄泉路上还有婆娘、崽子相陪,好生热闹。”
老者很瞧不起地瞟了他一眼,讽刺道:“我温长春哪敢与你司徒势相提并论?”
司徒势讪讪道:“温老这话怎讲?”
温长春鄙夷道:“那贼婆娘率先偷袭我,老夫才不能放过她。至于你,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个专捡软柿子捏的混账东西。那天居然捡个只会吃奶,哇哇叫的小崽子下手,你也算是个男人?”
他话糙,理不糙,其他人对司徒势例来的行径都颇为鄙视,心底反希望温长春多骂几句,是以没人上来打圆场。
司徒势面色一沉。
韦靖摇了摇头,插嘴道:“我一直搞不懂,论武功,你司徒势也算是我们中的头三名,经常被头儿带在身边,参加行动。可为啥不管遇上大战、小战,都要捡对方最差的那个过招相抗呢?”
‘林文卿’的手下人中,武功最高的是‘四柱纯阴掌’管通,其次是‘流星逐日’温长春、‘七煞袖箭’司徒势。司徒势的内力、硬功原本都十分了得,可偏要习练‘七煞袖箭’这种阴冷的暗器。虽说也练得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可一旦遇上敌人,他总会心怯,进而找出敌手里实力最差的一个,拿来作为自己的对手。这个,仿佛已变成了他的习惯,也使得周围人十分瞧不起他。大家都搞不懂,他的武功明明很是高强,却为何表现的象个胆小鬼。
其实,是持强凌弱,还是勇敢无畏,根本与武功高低、能力大小无关,只与人的品性相关。有的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能面对弱小扶持相助,面对强权,奋不顾身;而有的人,一身强力,则只会对弱者横挑力压,对强人萎首萎尾。
‘林文卿’忽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司徒势并没有做错,温老又何必多话。”
温长春打了个哈欠,道:“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这双老眼,平日里都闭着,只有见了真金白银才睁开,哪管得了别人的闲事,只求银子安稳到手,大家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