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黄芩回话,他又已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定是有些日子没去高邮拜访,黄捕头因而生气,所以想踹我。”
黄芩冷哼了声。
当他是默认了,韩若壁笑道:“果不其然。”
黄芩恨声道:“一派胡言。”
韩若壁打了个哈哈,放松身体,道:“这段日子北斗会事务繁忙,区区无奈之下才有所怠慢,现下要打要踹,随便黄捕头。只是,黄捕头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否则,高邮的百姓,还有我韩若壁,都该心疼死了。”
他如此装模做样地戏谑黄芩,只因心里已乐开了花。
韩若壁实在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黄芩。
于他而言,能遇上了黄芩,本来的塞外苦差,转瞬间就变成了乐事,兴致高昂了起来。
听他提到北斗会,黄芩莫名生出一丝戒备,道:“你居然跑来这里,莫非又想为非作歹?”
韩若壁挪开几步,叹了声道:“我来,就不能做点小买卖吗?”
黄芩跟进几步,冷笑道:“是啊,无本万利的买卖,你不是一直在做吗?”
韩若壁正色道:“开玩笑,你说的那些,可都是大买卖,而且是要我们的脑袋做本钱的。”
黄芩点头淡淡道:“这种买卖,无论大小,再做下去,终有一日会血本无归,人头落地。”
韩若壁只觉这话万分刺耳,不自觉地眉梢斜飞,面色一变,手扶剑柄,周身泛起摄人的煞气。
黄芩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因而他的此种变化也相应落入了眼底。
黄芩小心退后一步,暗里运力防备,同时心道:见多了他胡言乱语,没个正经,现下正好瞧瞧,这江湖上传言惹不得的‘天魁’,到底有多厉害。
可韩若壁面色又是一变,恢复了之前的轻佻,嘻嘻笑道:“哎哟,我倒忘记问了,‘高邮的福星’怎会跑来这里?”
黄芩瞪了他一眼,道:“你管不着。”
韩若壁转至黄芩身侧,摇头晃脑道:“管不着?这就是黄捕头强词夺理了。须知,你们这些公人,来来去去用的都是抽税抽上来的民脂民膏,怎可满世界胡乱晃悠?更何况,朝廷有明文规定,一般公人不可随处乱跑。可眼下你不但跑了,居然还跑得如此之远,着实令人费解。”
黄芩道:“我有朝廷的路引,自然可以走远。”
韩若壁的眼珠转了几转,道:“据我所知,徐知州可没权限,给你开据嘉峪关以外的路引。还是说,黄捕头和我一样,花钱弄了几张以假乱真的货色?”他伸手搭上黄芩的肩膀,套近乎道:“你我也算朋友,对朋友就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说说看,你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哈密来,所为何事?”
黄芩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我可没把你当朋友。”
韩若壁笑道:“不当朋友?那就是当知已了。”
黄芩张了张嘴,却没了话,只转头定定瞧着他的脸。
韩若壁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大大方方地随他看。
二人就这样脸对脸,过了好一会儿。
韩若壁爱惜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得意道:“虽然我这张面皮很是不错,但以黄捕头的为人,也不至于如此看重吧。打算看到何时?能看出一朵花来吗?”
黄芩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韩若壁涎脸涎皮地笑道:“只要黄捕头中意脸皮厚的,个中学问,我一定仔细参详,要多厚有多厚。”
黄芩“哦”了一声,故意道:“脸皮厚还有学问?”
韩若壁道:“当然有,总结起来一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死懒着不走。”
被他这么一打岔,黄芩先前悲愤的情绪早不知飞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人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韩若壁走到黄芩的青鬃马旁,扫了眼干瘪的马包,叹了声道:“黄捕头好生节俭。”
黄芩睥了眼他,道:“东西多了,怕累赘。”
韩若壁又走回自己那匹白马边,拍了拍马背上装得鼓鼓囊囊的马包,道:“累赘有累赘的好处,备上上好的风雪帐蓬,野外过夜就舒坦多了。”
他回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黄芩调笑道:“差点忘了,黄捕头前次打地洞避开了‘地动山摇’,可见精于此道。有了老鼠一般随处打洞的好本事,帐篷什么的,有没有倒也无所谓了。”
被他如此损了一句,黄芩咬了咬牙根,忍下了,为免耽搁时间,也不愿和他再多废话,就要牵马离开。
韩若壁见状,本想跟上前去,但不知为何,竟然转身往那块大石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微皱眉头,有些懊恼地嘀咕道:“人有三急,说来就来,真不是时候。”
当他转至那块大石后,又生怕黄芩走远,不忘招呼道:“黄捕头,走了这么远的路,要不要一起方便一下?”说着话,撩起衣袍,就准备动手小解。
这厢,他只想捡个避风的地方方便,那里,黄芩却知道,大石后还埋着个回人哈多!
想到一泡尿就要污了石后那块埋人的地界,黄芩心头添堵,慌忙甩了缰绳,转身疾走几步,从背后一把抱住韩若壁,将他远远拖离大石。
情急之下,他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韩若壁被他从身后揽腰抱起,一时反应不及,只木愣愣地随他拖拽。
待黄芩舒了口气,放开手时,韩若壁却猛地一回身,紧紧抱住了黄芩。
☆、第2回:心念浮动引来声息相通,官商勾结恰似狼狈为奸
毫无疑问的,这一刻,黄芩的身体被惊愕、愤怒、抗拒的情绪所占据。可奇怪的是,这些理所当然的情绪里,居然还夹杂着部分难以理解、莫名莫妙的‘心慌’。
因为这种‘心慌’,他才全身僵硬,惊凛交集地怔在当场,没能及时反应,错过了避开韩若壁的最好时机。从而使态势演变成,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双臂禁锢在腰间,整个人被韩若壁以肩膀压着肩膀,胸膛贴着胸膛,紧紧环在身前。
‘心慌’大多来源于恐惧。
可经历生死,见惯风浪的黄芩,岂会因为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