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通暗器,却也知道,暗器高手们最看重的,便是‘冷静’二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持精确的判断力,从而才能保证暗器的准头与速度。‘眼疾手快’只是习练暗器的最基本的要求,而暗器的功力在到达一定的精深程度后,能比的,就是谁更冷静,谁更能抓住时机了。
不知为何,也许是被姚兰芝的暗器功夫所震摄,又或许是看见同为黑道的余宽死状凄惨而感同身受,韩若壁一阵心有余悸,恨恨道:“好毒辣的暗器!好毒辣的婆娘!”
黄芩又是一声叹息,纠正他道:“她出手前,已喊出了那声‘照打’,按理说,这把飞刀,就不能算是暗器了。”
韩若壁不太认同,道:“暗器就是暗器。怎的还有这一说?”
黄芩道:“你以为用刀剑等武器,从背后上去偷袭别人,就不算暗器了吗?”
韩若壁冥想了一下,困惑道:“这......倒是不好说了。”
黄芩道:“所以说,飞刀也好、飞镖也罢,这些暗器只要招呼过后出手,一样算是明器。”
韩若壁思忖道:“暗器可以是明器,明器也可以是暗器,只看它怎么用......此种见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又确有道理。”转而,他微笑道:“不过,我相信,若换作是我,不管明器、暗器,那婆娘一定射不中。”
打量了他一番,黄芩道:“我真心奉劝你,莫要打这趟货的主意。那个婆娘,你惹不起。”
韩若壁哼了几声,没有直接驳斥黄芩,只反问道:“你也会使飞刀,不知你的小刀子,和那婆娘的比起来,又如何?”
黄芩目光一凝,急声道:“快看,她又要出手了!”
韩若壁转眼看向场中,只见回过神来的沙飞虎和众马贼们,已经挥舞着刀剑冲杀上前,眼看就要接近‘威武行’的守护圈了。
姚兰芝高喝一声:“趴下!”
孙有度、姬连城心中纵有千般疑惑、万种不解,此刻也无暇多想,应声卧倒。
姚兰芝双臂向外一张,两只小臂一阵奇异的抖动,紧接着口中呼喝一声“再打!”
她双手一扬,霎时间,风雷乍起,光影闪动,四周破风之声大作,那呜呜的怪响,拖着长长的尾音,宛如恶鬼咆哮,又如鸟兽悲鸣。
也不知姚兰芝这一扬手间,发出了多少暗器。目力好的,还能看见那点点白光,计算数目,目力稍微寻常一些的,就只能看到飘忽的光影之中,一片铁雨钢流,如狂风暴雨般卷向冲上来的马贼。
顿时,那些马贼中有中了暗器倒地的,有倒地被人踩伤的,有失了平衡误伤同伴的,还有被惊了的马践踏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八方风雨,这就是传说中的‘八方风雨’?!”韩若壁瞪着一双眼睛,生怕瞧不过来一般,眨也不眨。
他兴奋不已,一边辨识暗器的种类,一边嚷嚷着:“三棱镖、铁蒺藜、透骨针、柳叶刀、铁莲子、穿心刺、亮银梭,”转头,他一拍黄芩的肩膀,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你瞧见了吗?”
黄芩冷冷道:“枣核钉。”
韩若壁眼光闪动,笑道:“到底你也是会暗器的,眼力比我好。”
黄芩瞧了他一眼,没再搭理,而是专注看向场中。
车顶上的姚兰芝双臂又是一抖,口中喝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她作势要再发暗器。
这时,威武行的众打手们无不士气高涨,振奋异常,齐声呼喊起来,道:“八方风雨,八面威风! 八方风雨,八面威风!......”气势越来越胜。
剩下的马贼见状,都望而生畏,退缩不前。
他们不过是些杀人掠货之辈,哪有不惜命的,大都在心里盘算着:这女人手里发出的暗器,简直比强弓劲弩还要厉害,眼见着去送死的买卖,哪个白痴才上去!
不待沙飞虎呼喝撤退,众贼们已是一哄而散,连余宽等人的尸体也不急捡走,就四处遁逃去了。
韩若壁看姚兰芝发暗器前的动作颇为奇怪,忍不住向黄芩询问道:“你知不知道她发暗器前,因何总是抖动手臂?”
黄芩先是一笑,道:“你倒是心细得很。”稍后,他又解释道:“她的暗器定是藏在小臂的皮护臂内,那护臂上有暗袋。发暗器时,只要手臂抖动,加上内力控制,就可以令袋中的暗器分批落至手里,这样能够连续发射,不必再去包囊中取拿,也避免了敌人趁着取拿暗器的时机猛扑上来。如我猜的不错,似她这般的,定是每个护臂上有四个暗袋,分装了四种不同的暗器,这样两只手可以发出八种暗器,所以称为‘八方风雨’。”
韩若壁赞叹道:“好一个八方风雨,八面威风。”
转瞬,他又一撇嘴,有些幸灾乐祸道:“只可惜,今日八面威风的,是姬连城的老婆,姬连城自己却脓包得紧。不知姬老爷子若是瞧见了,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黄芩道:“别人是什么滋味与你何干?”
又望向威风凛凛的姚兰芝,韩若壁撇了撇嘴,自说自话道:“看起来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媳妇,实际上却是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母老虎?
念头一转,他突然想起,直到出来前,‘玉衡’倪少游都以为他不愿再招惹女人,是由于中意了某只‘母老虎’的原因。接着,看了看黄芩,他‘扑哧’一下,禁不住笑出声来。
黄芩见他不合时宜地发笑,一时云里雾里的不明其意,问道:“笑的什么?”
韩若壁心道:不管是公,是母,我身边这只,若和‘老虎’比较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嘴上,他笑道:“没什么,我笑自己居然想学那降虎的武松了。”
以为他是说姚兰芝,黄芩耸了耸肩,道:“你有心就试试看,丢了命,莫怨我没早提醒你。”
韩若壁心下嘿嘿暗笑,默道:这只老虎,就算丢了命,迟早我也是要降一降的。
二人又向前面看去,只见适才一番恶斗的场内,‘威武行’的兄弟们有的忙着整理货车,有的忙着收拾扎马钉,有的忙着把射入贼子体内的暗器取出,清洁......一时间都是忙的不可开交。
见没什么热闹好瞧了,韩若壁又莫名生出些许失望,恨铁不成钢一般,道:“这出戏,居然就这样唱到头了。如此看来,沙飞虎和他的手下,都是一窝无能之辈。”
话是这么说,但一回想起刚才姚兰芝的手段,虽然他表面上还能保持泰然自若,说几句嘲讽讥笑之语,心底里也不免有了一丝寒意。他明白,纵是把那些马贼换成‘北斗会’的兄弟,遇上‘八方风雨’一样少不得多有死伤。
瞄了眼黄芩,韩若壁无奈地悻悻道:“好吧,没的可瞧了。早知如此结果,不如依你所言,在前面岔道口就直接转去白羊镇,何苦跟了这许久,还削了自己的心气。”
在目睹此战之前,任是由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出‘威武行’里会有如此高人,而且还是个女的。
被一个
女人削了心气,韩若壁只觉一阵怄气。
其实,今日一战之前,江湖上谁也不知道,继承了‘八方风雨’姬于安衣钵的,不是他的儿子姬连城,而是他的儿媳姚兰芝。
见黄芩没动窝,韩若壁又催他道:“该走了,去白羊镇。”
可那人仍旧无动于衷,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