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另三人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沉重感,如巨石压胸一般的沉重。
黄芩回道:“我能为哈多做的事,已经做过了,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知道这是哈默达一族坚定不移的信仰,可是却拒绝了。毕竟,一来一去少不得又要多费时日,他还有案子等着追查,不想再有所耽搁。
哈默达沉吟了片刻,正要说话,韩若壁却清咳了一声,毛遂自荐道:“他有事忙他的,我素来闲得很,那地方我也知道。我带你们去,可好?”
那地方,他当然知道,若非黄芩拦着,他那一泡尿就要浇在哈多身上了。
黄芩听言,暗觉韩若壁越发可疑起来:原先,他说去追查‘长春子’的消息,可在‘半日闲’会合后就再不见提及此事,反倒推说有口信要带,坚持跟自己一起来见回人的族长。现下看来,正如自己所料,他只是信口胡诌,利用自己送信一事,与哈默达照面,根本没有口信一说。而此刻,他又主动要求带人去寻哈多的尸骨,分明有意讨好回人,欲与他们打好关系。
他为何这么做?
是因为‘长春子’?
还是因为其他猜不到的原因?
亦或,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大阴谋?
这人出关,到底为的什么?要做什么?......
诸般念头在脑中转过几转,黄芩顿觉有些头疼了。
对于韩若壁,他深觉难测,因为每次在觉得快要看清楚这人想做的事时,这人的行事就立刻变得难以捉摸起来。转而,他又觉韩若壁的事本就与自己无关,何苦费心多想,实是自寻烦恼,不如干脆弃之不想。毕竟,不管怎样,能有人帮回人把哈多的尸骨找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见韩若壁的提议,哈默达当然觉得好,点头道:“劳烦这位朋友了。”
马特儿上前问道:“两位朋友怎么称呼?”
韩若壁抢先道:“我姓韩,他姓黄。”
马特儿道:“原来是韩朋友,和黄朋友。”
哈默达低头瞧了瞧手中血迹点点的信封,没有当场拆开。他抬头问黄芩道:“这封信,黄朋友可曾看过?”
黄芩道:“不曾。”
哈默达道:“我信你。”说完,把信收入怀中。
黄芩道了声“告辞”,转身就要离开,哈默达又道:“黄朋友对哈多有安葬之恩,我们无以为报,明日就是宰羊节,还望你能多留一日,接受我们的款待。”
黄芩立于原立,微有犹豫。
韩若壁上去搂住他的臂膀,又说又笑道:“你的事也不迟这一天,哈族长一片诚心,你怎好驳人家的面子。这请求,我做朋友的帮你应下了。”
黄芩没有附合他,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甩开韩若壁,回身对哈默达道:“我有一事请问。”
哈默达道:“但凡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黄芩道:“你们这儿可有买卖军器的黑市?”
哈默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目忖想,揣测着黄芩此问的用意。
马特儿插口道:“‘白羊镇’经常开设皮毛、杂货、特产等类集市,以便往来通商,繁荣经济,至于那些不正当的,我们不沾。”
黄芩又问道:“那什么地方有这种黑市?”
马特儿道:“不知道。”
黄芩点头,就打算走。
这时,哈默达开口叫住他道:“等等。”
黄芩道:“怎么?”
哈默达道:“你问军器黑市做什么?”
黄芩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买卖。”
哈默达道:“我瞧你不象买卖人。”
黄芩道:“买卖人是做出来的,不是瞧出来的。”旋即又道:“我一个朋友在朝中有些门路,所以搞到了一批军器,且数目不小。他不方便亲自出关,所以恳请我替他到关外找个好市口,以便把东西运去出手,我正烦恼该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地方。”
听闻此言,马特儿似乎面色不愉,有话想说,但看了看哈默达,还是忍了下来。
哈默达转身坐到炕头上,抬手道:“地上太冷了,来,大家上炕详叙。”
马特儿和黄、韩二人先后上了火炕,围坐一起。
哈默达先道:“买卖大明军器是杀头的大罪,这点你可知晓?”
黄芩道:“知晓。不过天高皇帝远,大明皇帝哪管得到这儿。”
哈默达道:“说的不错。不瞒黄朋友,刚才马特儿阿訇说的并非实情,但却是我们的本意。”
黄芩道:“愿闻其详。”
哈默达道:“说实话,在哈密,买卖军器的黑市是个灰色地带,虽说有违明法,是杀头的罪,但有罪无罚,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白羊镇’本不想沾上这种黑市,无奈总有人在暗里自发聚集起来,做此种买卖,而且因为缺乏管制,还经常闹出事情。所以,那之后我们还是在‘四角井’附近划出了一小块地方,专给这些商贩们定期进行交易,也好统一制约,免得在镇上引发事端。”
黄芩道:“这么说,白羊镇上是有买卖军器的黑市了?”
哈默达点头道:“是有,不过因为我们控制着,是以规模很小。我们这儿,还是以特产集市最为著名。”
他又瞧了眼黄芩,道:“你那批货若是数目较大,我们这儿的黑市怕是吃不下的。”
黄芩点了点头,道:“吃不吃得下,总要亲自走一趟才知道。”
哈默达道:“可巧,宰羊节后没几日就是军器黑市开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