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钦是个标准的商人,是以,夸大成本,计较回报已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虽说‘长春子’的确让他花费了不少银子,但绝没有三千两之多,他如此吹嘘,无外乎想从霍加那里多得一些补贴和回报。
此时,霍加的目光已被长春子所吸引,无暇他顾。
他一边看着手中的‘长春子’,一边心里想:既然这个宝贝能如此吸引我的目光,想必也一样能吸引哈默达的目光。只要那个老顽固肯收下‘长春子’,那么‘大树沟’和‘白羊镇’联姻之事便多了一成把握。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一阵,爽快说道:“三千两银子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小老儿岂能白收?这样吧,从今往后,只要是冯老弟的交易,‘大树沟’都不再收取任何税银。怎样?”
冯承钦求之不得,连连拱手,笑道:“霍老太客气了,霍老太客气了。”
霍加把‘长春子’放入盒内,收入囊中,笑道:“哪里哪里,冯老弟送上如此厚礼,才是太客气了。”
二人互相假客气了一番。
接着,冯承钦面有难色,道:“说实话,这几年在‘大树沟’做买卖,我是挣了不少银子,可那都是大明大白挣的辛苦钱,偏有些瞧不得别人发达的小人,生了嫉妒之心,跑来向霍老告发我,令霍老对我生出了一些误会......”
霍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断他道:“冯老弟,买卖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不痛快的事,就都扔了吧。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往后你我的生意,会和以前一样顺利。”
有了他这句话,冯承钦当即象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舒心。
他知道送的‘长春子’起了效果,霍加已打算对自己暗里的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霍加自已倒了一碗酒,又替冯承钦倒了一碗,道:“冯老弟,先陪我一起干了。”
冯承钦却有些尴尬地摇手,道:“霍老,你我还有买卖要谈,另外,带来的那些货也等着我回去处理。喝酒容易误事,我还是不喝了。”
见他不给面子,霍加冷下脸来摇头道:“我只和男人谈生意,你走吧。”
冯承钦怔了怔,道:“什么?”
霍加道:“冯老弟,你是不是男人?”
冯承钦一拍胸脯道:“当然是,如假包换。”
霍加鄙视
道:“我瞧着却不像。我们这儿有句话,叫‘男人不喝酒,还不如女人身后的一条狗。’冯老弟,你不会连条狗都不如吧?”
冯承钦先在肚里把霍加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后,满脸堆笑,道:“我喝。”
说完,一口气干光了一碗。
霍加又替他添上一碗,问道:“这次冯老弟带来了些什么货色?”
冯承钦爽快的又是一口气干光了,才道:“有绢、布各五百匹,另外还夹带了不少上好的茶叶。”
霍加也喝了一碗,皱眉道:“绢、布虽然多,但只要品质好,无论多少我都能包下,可至于茶叶方面,你就要自己想办法销了,我帮不上忙。”
他又给冯承钦满上一碗酒,然后伸手示意他快喝。
冯承钦只得一气饮尽,但觉头有些晕沉沉的,想是喝得太猛,酒劲冲上来了。
而后,他擦擦唇边的残酒,自傲地说道:“我的绢、布自然是此地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而至于茶叶,不劳霍老操心,也是等级极高的,不怕销不出去,只要坐等识货的人来买就好。”接着,他轻笑了声,又随口道:“正好事情有变,也不得不多等上几日。”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霍加一边缓缓替他倒酒,一边道:“冯老弟说‘事情有变’,不知说的是什么事?”
冯承钦立刻清醒了大半,恨不能把无意间顺出来的那句话给吃回去。
他心道:这个老狐狸是存心想灌醉我,套我的话来的。
索性把三分醉装成了五分醉,冯承钦让舌头不利索地在嘴里打了个嘟噜,又装出努力捋了捋顺,才苦着脸道:“本来缺钱的事是生意人最忌讳说的。但霍老既然问起,我也不想隐瞒。今早我才发现手上的现银花得差不多了,可我还欠着随行打行的押货钱款没给......事情有变啊......事情有变......只有先拖住他们,等几日后销了货,收了银子再说了。”
他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霍加没再多问,又与他喝了几碗,这才让人送冯承钦出村子去了。
出了村子,冯承钦一面走,一面心道:幸好刚才还算随机应变,临时编了套说辞,否则定会引起霍加不必要的注意,万一节外生枝,那可就不好了。稍后,他找了处偏静的角落,俯身扣喉,把一肚子酒全吐光了,继而掏出手绢擦干净嘴边,才慢吞吞地回客栈去了。
他还有好些事要做,可不想因为肚子里的酒,再惹出什么纰漏。
走在路上时,冯承钦的心情着实算不得好,脸也拉得老长,但前脚刚踏入客栈的大门后,他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气。
回到房间,冯承钦让店里的伙计帮忙,把孙有度和姬连城夫妇请来他这里。
三人推门进房时,瞧见冯承钦正满脸堆笑地坐在桌后。
桌面正中摆放着一张‘冯家银号’的银票,兑换面值为二百两,正好是这次押货钱款的余额。
瞄见了银票,孙有度等人顿时再无怀疑,放下心来。
孙有度来到桌前,客气道:“冯先生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冯承钦站起身,示意三人坐下。
四人围桌而坐。
冯承钦把银票推至孙有度面前,笑道:“孙大掌柜,只要你们收下这张银票,就算和我两讫,可以带着兄弟们调头起程,打道回府了。”
孙有度点头,伸手拿了银票收入怀中。
冯承钦又道:“但不知‘威武行’的诸位,有无意愿再多挣五百两银子?”
姬连城听言,愣了愣,探身道:“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冯承钦起身,将一边开着的窗户关上,又回到座位上坐定,道:“这趟暗货实际上价值不菲,这点想必诸位早已心知肚明,不需我再多言。如今,我想继续聘请‘威武行’的众兄弟保护货物,直至货物出手为止。如果诸位同意,那么完事后,冯某人将一次性,再奉上白银五百两。”
座上三人对望了一眼,各自想着不同的心思。
孙有度摇了摇头,道:“多谢冯先生的美意,老夫以为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