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一脸漠然,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倪少游只得转身往船舱外走了。
没等他走出几步,韩若壁突然叫住他,道:“不肆意挥霍的话,那一万两银子足够你下半辈子用度了。当然,如果你以后还想在江湖上混,我也管不着。只是,无论你遇上多大的麻烦,也莫要对外人说自己和‘北斗会’有关联,更莫要回来找‘北斗会’的兄弟帮忙。”
倪少游停下脚步,心底一片冰凉,失落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接着,韩若壁道:“不过,倘是遇上生死攸关的大麻烦,你可以回来找我韩若壁。”
倪少游面上闪过无限惊喜。
韩若壁继续道:“若是能帮,我会以一己之力帮你。”
言下之意,作为‘北斗会’的‘天魁’,他不可以帮,但作为韩若壁,他可以帮。
倪少游知他有情有义,哽咽道:“大当家......”
韩若壁一挥手,显得有些疲惫,道:“我已不是你的大当家,你走吧。”
明白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法改变离开‘北斗会’的命运,倪少游无奈地出了船舱,跃下客船。
正在滩头守着的‘天玑’傅义满瞧见倪少游一脸抑郁地提着个包裹出来,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迎上去唤了声“老五”。
倪少游茫然若失道:“三哥,大当家要赶我离开‘北斗会’,我已经不是‘北斗会’的老五了。”
傅义满叹了声,埋怨他道:“不是我说你,大当家的性子虽然不好捉摸,但为人仗义磊落是真的,平素最瞧不上那些欺凌弱小的勾当,可你呢,偏要触他的禁忌,去沾那贩卖人口的买卖,还特意瞒着他,这不是成心惹他发怒,又是什么?他一怒之下赶你走,也是免不了的。”
不知是韩若壁没让他进去那座吊脚楼,还是他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总之,傅义满没有提及小葛的事。
倪少游只当他不知道那件事,也不愿提起,苦笑了一下。
傅义满见他意气消沉,又出言宽慰他道:“其实你不过接错了一桩买卖,也没什么天大的错。这样吧,你先听大当家的话,离开一阵子,等他气消了,我邀上几个兄弟替你向他求情,他一松口,你不就又回来‘北斗会’了嘛。”
倪少游心道:你哪里知道,他赶我走并非只为着那桩买卖,也是为着我对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明知机会不大,他也只能拱拱手,道:“多谢三哥。”
这时,韩若壁的声音从船舱内传出,叫傅义满进去。倪少游便匆匆与之道别,自去了。
傅义满进入船舱,刚一拱手行礼准备说话,韩若壁就道:“想说情?免了吧。”
傅义满嘿嘿笑道:“我不说情,说笑成不成?”
韩若壁没有半分笑意。
傅义满叹息一声,道:“大当家,我知道虽然是你赶走了老五,可你一点儿也不开心。”
韩若壁的确不开心,只道:“你这趟出来的任务,可曾对他提及?”
傅义满很肯定道:“当然没有。被逐出‘北斗会’的人,就是外人了,好像替总舵再建个隐密之所这等大事,我岂会透露给外人?”
韩若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带出来准备办事的银子,大部分已被我拿去送给老五了。”
傅义满道:“那么多银子,打发老五也不算亏了他。”
韩若壁道:“我暂时不打算回去,剩下的银子我留下自用。你回去取银子。至于,替总舵另辟一处山门的事就交由你负责。你一个人,成不成?”
傅义满伸了个懒腰道:“大当家,等我先抽口烟再说,好不好?”
韩若壁道:“烟鬼抽烟天经地义,要抽就抽,问个什么劲?”
傅义满掏出随身带着的干烟叶,用手揉碎了,塞进烟锅头里,点上火,猛吸了一口。
韩若壁问道:“怎么样,过了瘾了?”
傅义满装模作样,露出不够满足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够呛,太软了。”
直到这时,韩若壁原本阴郁的脸上才显出了些微笑容,道:“我都能闻到烟叶上的草腥味了,不软才怪。”
傅义满又猛吸了几口,才熄了烟,正色道:“大当家可是因为老五的事郁闷,所以才想到外头散散心?”
韩若壁只道:“我自有主张。”
傅义满皱眉道:“其实总舵距此不算远,也就十天半月的路程,大当家还是应该亲自回去一趟,把老五的事情给众兄弟交待清楚,否则算是怎么回事啊。”
韩若壁道:“你按我说的交待便足够清楚了。”
傅义满还是觉得不妥,又道:“你这么把人赶走,要是老五不服,杀个回马枪,跑去会里闹腾叫屈怎么办?”
韩若壁摇了摇头,断然道:“你放心,他不会。”
见他似有十分把握,傅义满点点头,道:“大当家打算往哪儿去?”
韩若壁的眉间轻轻一颤,道:“有个人,我想去见一见。”
他要去的地方,是‘辰州’。
☆、第8回:再聚首金风未动蝉先觉,鸡公山争强斗胜霸气显
辰州府的‘莲子滩’附近有座青石码头,专供中、小型客船停泊待客之用。码头不大,如遇客运旺季,船只数目猛增时,就会拥挤不堪,难以负荷。挤不进码头的船只,则只能停靠在附近的几个泥渡头、泥堤岸处上下客人。
此时并非旺季,黄芩所乘的客船安安稳稳的,在这座青石码头上靠了岸。
和众多船客一起上到甲板,等待下船的当口,黄芩紧了紧肩上的大、小包裹,随意四下瞧看。
但见,沿岸停泊着十来艘客船,船上那些平时瞧上去毛手毛脚的船工,只一纵身,就贴上滑溜的桅子,猴儿似的‘哧溜’‘哧溜’几下窜了上去,整理起上面的绳索、帆布来。
就在他暗赞船工们的动作,仿佛习练过轻功一般灵活巧妙时,何之章挤到他身侧,搭讪道:“兄弟,到了辰州,总该找个地方歇上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