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406章

熊传香古灵精乖的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不想忘了你。”

黄芩当即明白了,八成是之前的蛊子已失了功效,是以她才会又放蛊子出来识人。

不再说什么,他就欲往雪峰山上去,但没走几步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有件事,我觉得颇为奇怪。”

熊传香不甚在意,道:“什么事?”

黄芩道:“在彝寨时,你因何不干脆让安苏其土司领你去‘金碧山庄’面见公冶庄主?照理说,你救了他视如亲生儿子的侄儿,提出这么个请求,应该不算过份。而且,你也不会瞧不出安苏其土司与公冶庄主来往颇密,交情要远胜过我和韩若壁这两个外乡来的庄客吧。”

心里嘀咕了老大一会儿,熊传香道:“没什么奇怪的,我不信任他罢了。”

实际上,正是因为她瞧出了安苏其与公冶修关系过密,才没有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在熊传香看来,安苏其未必不知道‘金碧山庄’从来不留苗人,公冶修更加不见苗人,而身为苗人的她,却突然向安苏其提出要面见公冶修的请求,无法不令对方起疑。至于那套之前向黄、韩二人所说的‘敬仰英雄人物,存心见识一下’的理论,她自己也知道只能嘴上说说,包括黄、韩二人在内,谁都骗不了。是以,既便安苏其为了救侄儿,嘴上暂且答应她,可到底出于假意,还是真心,根本无从分辨,到头来能否领她去‘金碧山庄’,又或者暗中派人提前警告公冶修,令他做好准备,抑或伙同公冶修干脆摆她一道,都是说不准的事。她并非老于世故之人,但也知道此种可能会打草惊蛇之事,是断不能做的。而公冶修在辰州落脚二十余年,当地的关系甚多,耳目也极多,倒是似黄芩、韩若壁这样不知根不知底,为了‘火梨子’枉自夸口说和公冶修是莫逆之交的外乡庄客,才有帮她的可能。

黄芩不可置信地‘哈’了声,道:“莫非你信任我们?”

熊传香怪眼一眨,道:“比起那个土司大人,算是吧。”

黄芩想不明白,只当她信口开河,摇了摇头,进山去了。

才行至魇伏谷里那座庄院的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韩若壁无比得意的哈哈大笑之声。

黄芩心道:不知何事惹得他这般高兴?

进到院子里,就见院中摆着一张四方的铁力木黑漆棋桌,蓝、韩二人各据一边,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对弈。

蓝诸坐在桌前撑着脑袋冥思苦想,韩若壁则已跳将起来,叉着腰笑道:“哈,老蓝,你可瞧清楚了,我还有数步就呈‘二马饮泉’之势,之后再有三个回合,你就完蛋了。这一局,无论你怎么走,都是输定了。”

原来,他们正在下象棋,而且瞧上去这一局是韩若壁赢了。

蓝诸懊恼地揪住胡子揉搓了几下,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局,是我输了。”

他虽然输了,眼里却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站起身,他拍了拍韩若壁的肩,无限感慨道:“小韩,这是二十五年来,我第一次输棋。”

韩若壁伸了个懒腰道:“这可是十五天来,我第一次赢棋。”

蓝诸摇头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单独跑下山三天,所以,不是十五天,是十二天。”

韩若壁点头笑道:“不错,是十二天。”

他二人竟能以‘老蓝’、‘小韩’互称,看来这些天不但混得特熟,特融洽,而且已大有成为忘年交之势了。

慨叹了一声,蓝诸道:“我觉得,你比你师父有意思得多。”

韩若壁扑哧一笑,道:“我也觉得,你比我师父有意思得多。”

话刚说完,蓦然间,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望见了黄芩。

四目交汇之际,二人都没能出声,仿佛世间的情意,天下的温柔,都凝聚在了脉脉的眼波中,送往对方的心坎里。

良久,黄芩道:“我没能寻到‘月华珠’。”

眉头微皱了一下,韩若壁仿佛有些无奈,道:“你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又是良久,黄芩道:“熊传香就在山脚下等着我领她进来。”

韩若壁愣了愣,道:“什么?”

没再对他说什么,黄芩转向蓝诸,把熊传香的条件详述了一遍。

蓝诸嘻嘻笑道:“嘿,这位熊姑娘倒是精明,很会打算盘啊。”

听言,黄芩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道:“如此说来,这‘雪峰山’上是真有她说的极其阴寒之地?”

蓝诸捂住嘴,贼笑几声,道:“可惜我不但不能告诉她,更不能让她进去那里炼蛊。”

黄芩绷直了嘴角,道:“为何?”

蓝诸一缩脖子,道:因为那地方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等我死了以后,打算一个人埋在里面。”

默然了一阵,黄芩道:“我想知道,眼下没有了‘月华珠’,熊传香能不能救得了韩若壁?如果能,我势必要说服你答应她。”瞧了眼一旁若无其事的韩若壁,他又苦笑道:“我一向很会说服人,不知道这一次成不成。”

韩若壁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眼珠儿滴溜一转,蓝诸‘啊’了声,做出领悟状道:“原来你是为了之前我说的,她对韩若壁的内伤颇有益处,别有奇效啊。其实,她能不能代替‘月华珠’,我也说不准,还要取决于她的白蛊有多阴寒。但不管怎样,如果韩若壁能和她多多亲近,总是极有好处的。”

黄芩急忙道:“既然目前没有他法,也只能找她来试一试了。”

蓝诸笑道:“小子,你这是求我答应帮她炼蛊吗?”

黄芩沉声道:“是。”

整了整身上的大红袍,蓝诸道:“求人总得有个求人的样子吧。”

黄芩道:“你想我怎样求你?”

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蓝诸拿起腔调,故意道:“瞧

你也不象个有钱人的样子,没法拿出几千两银子求人的。这样吧,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我一跪,也算有点诚意。”

黄芩二话不说,撩袍就待要跪。

其实,他明知道是这小老儿借机戏耍自己,很想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胡子逼他就范,可韩若壁的伤,光有熊传香也没用,还得这小老儿来治,是以只能忍了这一回,压下性子,向他下跪。

忽然,韩若壁一把拦住他,俯在他耳边悄声道:“莫急,陪他下了十多天的棋,他已越来越不舍得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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