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心道:看来他们是因为此前祭拜龙王求雨没有结果,所以想以此种方式逼迫龙王下雨了。
老汉打量了黄芩一番,疑惑不解道:“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是外乡人吧?”
黄芩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城里是不是有个‘安泰客栈’?”
老汉道:“看来你不但是外乡人,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的。”
黄芩微微一笑道:“是啊,头次来这里做买卖,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嘴巴勤快点儿多问问人了。”
老汉也笑了笑,道:“‘安泰客栈’不在城里,在‘田坝镇’上。”然后,他又道:“不是我说你,现下曲靖这儿越旱越厉害,都快有人要往外跑了,你倒奔来做买卖,真是稀奇。”
黄芩道:“为了一张嘴,跑断一双腿,这世道,糊口饭吃也不容易呀。当然,我要是早知你这里旱成这样,也就不来了。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 老伯,那‘田坝镇’要怎么走啊。”
老汉摇头道:“那儿可远了,要翻几个山头,百多里山路呢,路还特别不好走。今天你是赶不到了,明天赶早吧。”
黄芩略微想了想,笑道:“谢谢老伯。我带了宿具在身边,如果夜里能在山上露宿一宿,明日午时之前就该能赶到了吧?”
他想抓紧时间赶路。
那老汉像瞧着疯子一样瞧着他,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第一天跑买卖的雏儿呀,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不着调。你敢在我们这儿的山上露宿?就不怕狼虫虎豹吃了你?”
黄芩道:“那些倒是不怕的。”
知道他定是有些斤两,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老汉又道:“就算你身子壮,力气足,懂些武艺,不怕那些个猛兽,可夜里山上黑漆抹乌的,被毒蛇、蜈蚣咬上一口也是吃不消吧。我们这里不比别处,山上的毒虫多,所谓‘三个蚊子一盘菜’,咬你一口,管保不大病一场,也要头疼脑热好几天!”
听他这么一说,黄芩觉得也有些道理,抬眼望一望日头,苦笑道:“老伯说得是。可现在日头还高,难道我非得在这里耗上半天,寻个地方住上一宿,明日一早才能启程?”
那老汉闻得此言,上下打量了黄芩几番,突然喜笑颜开,一把抓住黄芩的胳膊,道:“好好好,你想不想赚点外快?”
☆、第27回:胸胆开张山坡畋猎野彘,出乎意料弃屋邂逅熟人
黄芩愣愣道:“赚什么外快?”
老汉道:“这附近有个吕财主,前些年得了胃病,因为抠门不愿拿银子出来医,就一直拖着。不想今年年头病情突然加重,疼得吕财主死去活来,实在受不了了,只得花大价钱请了位名医来替他医病。名医给他开的方子除了几副药,还要他每十日吃掉一付‘野猪肚’。猪肚上必须有‘钉’,‘钉’越多疗效越好。我们山里原本就有不少野猪,吕财主便放出话来,长年收购‘野猪肚’,猪肚不算钱,一个‘钉’算一两银子,五个‘钉’以上,加的银子还要多。我儿子上回打了几只野猪,割下猪肚给他送去,得了不少银子。”说到这里,他喜滋滋地咧嘴一笑,道:“一月不到的功夫,足足赚了十两也不只,快赶上平日里整一年的收入了。我瞧你有些本事,出来跑生意也为挣银子,不如趁闲着的半天和我儿子一起去近前的山上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打到带‘钉’的好货,得来的银子你们二一添作五,谁也不吃亏。”
野猪肚就是野猪的胃,‘钉’是野猪生吞下蕲蛇后才有的。据说,野猪生吞下蕲蛇后,蕲蛇会用毒牙去咬野猪胃的内壁,在里面留下创伤。为了修补自己的胃,野猪便会跑去山里找寻各类名贵的草药吃下,待胃壁上的创伤收口愈合后,就形成了‘钉’,野猪肚也就具有了独特的、可以医治胃病的功效。而且野猪肚上的‘钉’越多,即表示野猪生吞的蕲蛇越多,从而吃进去的名贵草药越多,‘野猪肚’医治胃病的功效自然越强,药用价值也越高。
黄芩挠挠头,不确信道:“如此好赚的买卖吃独食还来不及,就怕别人横插一杠子进来分了银钱去,你如何舍得邀我一个外乡人参与其间,分一杯羹?”
老汉笑道:“这买卖方圆十多里内早就传遍了,哪有什么独食可吃。其实,不光周边的猎户,只要有点本事,能拉弓会射箭的全都跑去山上试着打过野猪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似交底般道:“当然,本来我也确实不愿外人掺和进来,可从年头到现下,附近几座山上好打的野猪都被猎户们打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些极难对付的‘单边猪’了,我担心儿子一个人上山打野猪太过危险,又瞧你话里话外透着有些本事,这才想拉你和他一道上山,也好有个帮扶。”
边上另有一名胡渣子发黄的汉子插嘴道:“前些日子我也去山上碰过运气,想寻一、两只容易对付的带崽子的母猪打,但跑遍了整座山也没寻到,倒是瞧见了几头独来独去的‘单边猪’。”
那汉子缩一缩脑袋,伸了伸舌头,又道:“那些大公猪瞧上去都是好货色,可惜我只得一个人,怕对付不了,根本没敢碰。唉,全怪自己胆儿小,赚不到银子也是活该。”
老汉宽慰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猎户们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可见最难打的不是熊、不是虎,就是‘单边猪’,你连猎户都算不上,胆儿小些也是应该的。”
那汉子点头‘嗯嗯’了两声,道:“丘老爹说的是,走单的大公猪发起狂来乱撞乱咬,那可是比熊、虎还要可怕呐。”
原来,此种‘单边猪’个子大,身体重、皮糙肉厚,一般情况下只能令其受伤,很难一击毙命。而‘单边猪’一旦受伤,又最易发狂,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伤人,来个鱼死网破。它的目力虽然一般,但速度极快,且不似熊遇袭后即刻人立而起,露出心脏等重要部位,容猎人有二次击杀的机会;又不似虎冷静擅断,发现处于劣势,极可能放弃硬拼夺路而逃,因此,三者相较,还是‘单边猪’最为难猎。
眼见黄芩仍是犹豫不决,丘老爹道:“你要是没那个胆子,便算了。”
黄芩道:“我以前在山里也曾猎到过‘单边猪’烤了来吃,不至于没有胆子。”
丘老爹喜道:“原来你是熟手,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儿子熟悉山道,知道哪里容易打到野猪,你们一起去,一定不会空手而回。”
想着好些日子未吃上荤腥了,黄芩有些馋肉,点点头,道:“倘是打到带钉的野猪,不但可以割了猪肚卖与吕财主挣几两银子,还可以饱饱吃一顿猪肉,何乐而不为?不错,就这么办吧。”
“野猪肉比不得家猪,又骚又硬,难吃得紧。”黄胡渣的汉子嘻嘻笑道:“不过,野猪鞭可是好东西,最为补肾壮阳,男人吃了,极是不亏。”
黄芩道:“只要有肉吃就好,我不是很挑的。”
见黄芩答应了,丘老爹道:“我家离得近,不如等打过野猪,你和我儿子一起回来,到家里好好歇息一宿,也好明日一早往‘田坝镇’去。”
黄芩答道:“如此甚好。”
之后,丘老爹推说自己还要负责‘晒龙王’,就让队伍里的一个小个子领黄芩去他家里找他的儿子丘济了。
待那人和黄芩离开后,黄胡渣的汉子问丘老爹道:“谁都知道受了箭伤的‘单边猪’又凶又悍,狂暴无比,打猎的最好先行避开,由着它在山里乱冲乱撞,尽情发泄些时候,然后等天亮了,依着地上的血迹、蹄印远远跟上。等找见了它的踪影,时机成熟时再拿箭射它。如此这般,前后总得好几次才能成功猎得一头‘单边猪’。可他明日一早就要起程上路,哪里来得急?”
丘老爹挑一挑眉毛,得意一笑道:“要的就是他来不急,到时卖了猪肚的银子,不就都是我家的了吗。”
敢情他是看黄芩一个外来的,明早就要起程赶路,所以临时起意,趁机让他白出半日力气。
另一边,黄芩跟着那个小个子来到丘家门口。
小个子唤出丘老爹的儿子丘济,说道了一番。
丘济是个矮墩墩的汉子,四肢短,脖子粗,体格很是壮硕,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他听说黄芩以前打到过‘单边猪’,立时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地表示有了黄芩相助,他们一定可以打到‘七个钉’的值钱货色。之后,小个子离开了,丘济把黄芩让进屋里稍事休息。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丘济便全副武装地带着黄芩来到最近的那座山上的一处坡地上。
坡地下不远的地方是一汪泥塘。
小心翼翼地在坡地上挑选了一块下风的隐蔽处,又在四周洒下驱避蛇虫的药粉后,丘济伸出粗糙的手指,指了指下面的泥塘,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对黄芩道:“前几日,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头独猪,真是个大家伙,怕不得有三四百斤重呢。当时,它在泥塘里扑腾打滚得来劲,我凑着月光远远望去,不得了!那一身黑毛像箭一样张着,真好似铮亮的铠甲!那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就像是两团鬼火!那獠牙,足有半尺多长啊!哈哈,我瞧它的模样,说不定再活几年就要修炼成精了。想来,那家伙的猪肚没有‘七个钉’,也不会少于‘五个钉’。可惜那时我只得一人,实在没有把握,不敢下手。这一回有咱俩合作,一定要拿下那头野猪精!”
说罢,他向黄芩招一招手,二人猫着腰将身形隐藏于茂密的草木间,缓缓滑到坡下的泥塘边。
丘济让黄芩负责警戒,自己一面时不时环顾四周,一面在泥塘边上选定好某处埋下了窝弓、药箭。
他心想:如果那只野猪能落入陷阱,就省事多了。
接着,二人重新爬上坡地,在最初选好的地方站定。
丘济迅速取出两张强弩,十来枝弩箭,自己留下了一张弩和几枝箭,给了黄芩另一张弩和几枝箭。继而,二人双双蹲伏下来,隐身于草丛、荆棘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