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惨呼震天,血光飞洒,那名随从被肖八阵的轮刀一刀劈成了两半,同时,渔网也被这一刀劈开一条大口子。
真法禅师竟然不惜断送掉一名随从的性命,就为了要获得这个宝贵的、破网而出的机会。
趁着渔网被撕开一条大口子的时刻,他横眉瞋目,怒吼一声,右手四十斤重的禅杖抡起来向前猛力一冲。
这一冲,足足运起了十二分力气,当真有裂石熔金的威力,刹时间激起无数碎石尘沙遮蔽云日。就在这一片灰烟瘴气中,渔网也被那股爆炸性的气浪从开口处撕扯成了两半。
真法禅师顿时得以脱困而出。
可是,原本那三名和他一起困在渔网中的随从,一个已被砸中太阳穴半死不活,一个被他拿来挡轮刀当场毙命,能活命的就只剩下一人了。但经过他如此一发力,剩下的一人也被他这一杖上的气劲波及,震碎内脏,口中鲜血狂喷,倒地不起了。
脱困后,真法禅师毫不迟疑,一跃而起,挥动禅杖与肖八阵恶斗在了一起。
实际上,他用同伙的身体挡刀从而得到脱困的机会后,再以禅杖发出的罡气撕破渔网,实有顺手格杀掉剩下的那名随从的意思。因为拿同伴挡刀这种事实在太不仗义,就算在黑道也是为人所不齿的,因而他绝不希望这事被传扬出去,所以借机把瞧见他行事,还活着的同伴给灭了口。也因为如此,这时候的他既有羞愧,又有愤怒,更是决心要把那两个敌人尽数灭口,顺便找回点颜面,手中禅杖舞动如风,愈发凶狠难当起来。
本来,以他的功力应该胜过肖八阵不少,可这当口儿他刚刚受到伏击,惊魂未定,气势上明显被肖八阵占去了上风。而且他刚才在渔网中闪躲不便,又被飞石砸中了眼眶,现在肿得老高,影响了视线,是以匆忙间只能和肖八阵战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恶战中,真法禅师忽觉脚踝一痛,不禁步伐微乱,险些吃了肖八阵一记轮刀。激怒之下,他用余光一扫,发现又是先前那个村夫模样的汉子,此时躲在丈外正用碎石砸他的脚踝、脚跟。
其实,他本一身金刚禅功,何惧一个武功低微之人扔出的碎石?
可惜的是,他的护体神功再厉害,背不住脚踝、脚跟处一层皮下面就是骨头,再强的神功也难以保护。虽然对方扔出的碎石也不是十分厉害,根本伤不了他,但砸得生疼却是毫无问题的。偏偏他又在和一个身手不俗的肖八阵拼斗,脚下痛了难免影响步法,武功也就不得不大打折扣了。而那个村夫又极为狡猾,一会儿砸他的左脚踝或左脚跟,一会儿砸他的右脚踝或右脚跟,次次都砸得极准。
真法禅师吃了苦头,又气又恼,恨不能掠过去把那个村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了,却是疲于应付,□乏术。
如此这般和肖八阵斗了十来个回合,见没能把肖八阵怎样,他自己的脚踝、脚跟处倒吃了七八下砸,眼看着杖法已有些散乱,心下不免生了怯意。
脑中念头几闪,他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且逃过这一次,回头定叫他们不得好死。想罢,虚晃一招,拔腿就撤。
肖八阵经过一阵恶斗已是气喘吁吁,见他反身逃去,知道他一身武艺非凡,倒也不敢强追。而那个只会在一旁使暗着扔石头的武功低微的村夫,自然更加不敢上前。二人只得看着他逃去了。
☆、第29回:调虎离山捕快扫庭犁穴,逃脱樊笼公子前路未卜
‘田坝镇’附近,放眼望去都是山,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难得有一块平地。周围零零星星、大大小小约十数个村落几乎都是依山而起,之间仅靠着断断续续、崎岖不平的山间小径纵横连接。从‘田坝镇’到‘山坳村’一路上均是此种山间小径,途中还颇有几个地势险峻之处,其中最险的地方唤做‘象鼻弯’。‘象鼻弯’这名字由来已久,最早是谁给取的已无从考证,但可想而知,会取这么个怪名字,八成是因为此处的山路狭窄难行,又盘旋蜿蜒,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弯曲的大象鼻子一般。
‘象鼻弯’是‘田坝镇’到‘山坳村’的必由之地,沿途逼陡悬崖、壁立千仞,古木参天,草莱遍地,且只有一条山路,实在不是个容易通过的地方。
此时,这条唯一的、迫窄的山路旁的一棵巨大的白皮松上,肖八阵和黄芩正隐身于粗壮的枝杈间,眯起眼睛,透过重重枝叶和晃眼的阳光,警惕地注视着山路上的动静。
虽然这棵白皮松因为缺水已有些发黄,但仍称得上枝繁叶茂,而他二人藏身的位置又在树冠的高处,是以十分隐蔽,别人如果不纵身上树,光是在下面瞧看的话,很难发现树上藏着人。
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下面的山路上还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感觉心里总有些不打底,肖八阵忍不住对身侧的黄芩道:“黄少侠,怎么不见人?”
“再等等看。”黄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另外,你还是称呼我‘黄兄弟’吧,显得亲切。那个‘少侠’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在武陵追踪人伢子的客船时,他就曾让肖八阵不要叫他‘少侠’,对方也依了,可在吕财主家遇上时,因为有求于人,肖八阵又开始恭维地称呼黄芩为‘黄少侠’了。
肖八阵笑道:“少庄主最是看重侠义,巴不得别人称呼他时带一个‘侠’字,越听越高兴,不想黄兄弟却是不同。”
黄芩笑了笑,客套道:“我这种江湖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混混,早已失了做大侠的志向,哪里能和你们初入江湖,正值一腔热血的少庄主相提并论。”
肖八阵尴尬地笑了笑,道:“黄兄弟实在是过谦了。”
过了一会儿,仍是不见人影,他又焦虑问道:“黄兄弟,你确定他们会派人追去‘山坳村’?”
黄芩胸有成竹道:“真法那秃驴一向眼过于顶,吃了咱们这个大亏,怎能咽得下一口气?是以,他一定会召集大量人手出来搜寻,以期抓了我们回去扬眉吐气。”稍顿了顿,他又道:“当然,如有可能,直接把我们杀了泄愤也许更合他的心意。”
“可过了这么久都没人出现啊。”肖八阵半信半疑道:“会不会是他过于小心,决定不管我们,龟缩在老巢里就是不出来?”
黄芩摇头否定道:“不会。关键是,先前的一役,他只觉因为一时不察,才遭了咱们的暗算,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回去之后定是火冒三丈,服气不得。但是,吃了大亏的人总难免有点儿心虚,是以,他再出来时,必定会带上众多高手,以备不测。另外,刚才我的表现根本不足为惧,因而在真法那秃驴的眼里,你才是唯一需要防范的高手。而考虑到你毕竟只有一人,力量有限得很,大宅里的贼人也就不必担心我们可能会反扑他们的老巢了。在此种情况之下,他们居然还不多带上几个高手出来找回场子,而只是龟缩在大宅里守着,才是奇怪透顶。所以,你就放心得了。”
肖八阵‘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因为黄芩那坚定的语气已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其实,他和黄芩并没有打过很多次交道,但对方身上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冷静气质,以及办事的沉稳感就是给他一种再牢靠不过的感觉。
但是,如果黄芩的判断全部准确无误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快要去玩命了。
可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阵仗,肖八阵居然一点儿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甚为奇怪。
其实,他不觉得紧张,也许是因为有人给了他底气--他身边的人是足以信赖的黄芩。
还好,没让他们等太久,山路上终于有了动静。
就见,由气急败坏的真法禅师打头,一大群提刀携剑,恶虎毒狼般的汉子脚底生烟着大踏步赶了过来。
这会儿的真法禅师与平日大不一样,那双原本闪动着精光的豹眼,被燃烧的怒火填满了,紧闭的嘴巴凶狠地撇向一边,看起来一副恨不得磨牙吃人的模样。他脸上的左眼眶处被黄芩以石块砸肿了的地方此刻已有些消肿,但形成了老大的一块乌青,再配合上那对怒火喷射的凶睛,实在有几分滑稽可笑。
真法禅师的身后紧跟着朱矮子、一个脸色蜡黄的书生,以及一个满脸横肉的眯缝眼汉子。除此之处,还有十余名健卒。他们正气势汹汹地赶往‘山坳村’附近。
树上,黄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书生和眯缝眼的汉子,在他们身上上上下下的足足打量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伙人走得远了,他才皱眉道:“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出动很多人手,你说的什么‘三妖剑’啊,‘断掌’啦,都不在其中。而且‘蝴蝶针’也不在,否则带头的不会还是真法禅师。”
肖八阵心中一凉,没了主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得取消原来的计划,重新计划一番?”
迟疑了一会儿,黄芩道:“不,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趁机摸到他们的大宅里瞧瞧。”想了想,他又道:“只是,就目前看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倾巢而出,我们也不得不小心一点。是以,等到了大宅附近,你我二人里只能有一人先进去探路,另一人留在外面放风。小心使得万年船,别一不小心翻在了阴沟里。”
肖八阵‘嘿’了一声,道:“黄兄弟的眼光可真够高的,如果那座戒备森严的大宅只能算是阴沟的话,莫非皇帝老儿的皇宫才不算阴沟吗?”
黄芩哈哈一笑,道:“当今的皇帝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子,哪里是什么老儿。”
肖八阵笑道:“说得也是,和他比,我倒算是老儿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