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双目炯炯地盯着洞口处,道:“瞧见地上的那些树枝了吗?”
黄芩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道:“瞧见了,乱七八糟的,瞧不出什么名堂。”
韩若壁撇了一下嘴,道:“你是外行,自然不懂。那是一种玄门阵法。”
黄芩‘哦’了声,道:“真有玄门阵法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是你们那些装神弄鬼的妖道胡诌出来的呢。”
韩若壁轻啐一口,道:“呸,什么妖道!不知道别瞎说。玄门阵法可是深奥异常,我们道家正宗也有研究的。”
又仔细瞧了瞧,黄芩摇头叹道:“我是真瞧不出什么深奥之处。说起阵法,我只知道有行军布阵一说。”
韩若壁道:“此种玄门阵法之术,和行军布阵的阵法大不相同。行军布阵的阵法,以武侯的八阵图为天下之冠,其后最多加以改良变化,再无精进。而玄门阵法又作奇门阵法,主要是一种心神的感应。入阵之人一旦心神□扰,就难免损伤六识。同时,只要有人入阵,布阵之人就会收到心神感应,知道有人闯进去了。”
见黄芩面上的表情仍不太明白,他顿了顿,又道:“这种东西解释起来很是费劲,这么说吧,就眼前这个阵,你我只要一踏进去,布阵之人,嗯,相信就是谢古了,就会知道有人来了。所以,这东西比警铃还要好使。不但如此,如果我们没有识破此阵,而是一下子误入阵中,难免心神被扰,听力、视力可能就会严重受损。”
黄芩问道:“怎么个严重受损?难道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韩若壁道:“不是。是只能听见幻音,瞧见幻象,总之对我们极为不利。”
再次瞧向那些□地里的小树枝,黄芩不解道:“几根矮小树枝,高不过小腿肚,粗不过大拇指,我就不信会有这般大的能耐。而且,纵然如你所说这般厉害,只要我进去阵中,能够坚心忍性,稳住心神,不为这些树枝所动,那这阵法对我岂非一点用处也没有?”
韩若壁道:“这种阵法当然不是仅仅依靠几根树枝建成的,而是依靠这些树枝上同时被辅以的厉害的禁忌符咒。可以说,布阵之人已将自己的某种精神力量留在了这些树枝上,因此,它们才能和布阵者产生感应。也因此,这些树枝才能够干扰你的心神,损伤你的六识。其实,阵法威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布阵人的精神力量,或者说,取决于布阵人的法力有多强。当然,阵法本身也很重要,不同的阵形,可以吸收天地间不同
的力量,用以扩大那种精神感应的威力。你瞧那些树枝看起来杂乱无章,没有明显的规律,却恰是一个‘撒沙之阵’,又叫做‘鬼打墙’,是常用来守门的。”
黄芩眉间微锁,道:“之前我虽然没遇见过,但好像听说过‘鬼打墙’是有人在深夜的树林里绕圈,永远也走不出去。既然如此,我们远远地把这些树枝全部弄倒了,比如扔块石头上去,不就成了吗?”
韩若壁哈哈笑道:“对眼前的阵法而言,确实可以这么办。不过,此种草草布成的阵法,原本也只是为了警戒之用,若是仅仅破了他的阵,不能让布阵之人吃点苦头,怎能彰显出我的手段?”
听他此言显是有特别的想法,黄芩来了精神,道:“哦,你有什么怪招儿?”
韩若壁奸笑道:“如果我们只是随便或推倒或拔掉几根树枝,那仅能使布阵之人惊觉而已,但是,如果能一口气同时摧毁掉阵内所有的树枝,那种异常强烈的感应即便不能伤害到他,至少也要让他吃个不大不小的苦头。”
说罢,韩若壁取出身边的一小袋朱砂,以手指蘸上朱砂,在左右两只手的手掌心处各画了一个八卦样的符形,只是左手和右手的八卦符形正好是阴阳相反的。画完之后,他冲黄芩做了一个鬼脸,即刻转到枯树前的空地上,面对不远处树枝形成的‘撒沙之阵’,嘴唇开启不定,口中喃喃有声地默默念了一阵,而后,猛然间双掌向前推出!
这一掌推出时虽然不至于绵软无力,但不带任何真气,显然不是什么内家的劈空掌。
就见,刹时间,空中一片光耀雷崩,烟腾风吼,那十余根插在地上的树枝好像同时被雷电劈中了一般,树皮崩裂,树渣飞溅,瞬间只剩下十余根剥了皮的、白光光的树棍儿,歪七扭八地倒成了一堆!
与此同时,只听见山洞的深处传来一声惨呼,旋即又是一阵嘠咕乱响。一时间,悉索声,脚步声,咒骂声乱成一团!
韩若壁和黄芩对望一眼,心有灵犀,立刻一左一右,在离洞口差不多七八丈外站定。
二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封锁住了岩洞的出路,但又不至于太过靠近,如此一来,如果洞内窜出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突袭他们,也还来得及做出反应。
率先闯出洞来的是谢古。
他奔出来时目眦尽裂,口鼻生烟,披头散发,真正犹如厉鬼寻仇一般。看来是韩若壁的破阵之法太过霸道,把他折腾得不轻。
一瞧见韩若壁和黄芩二人互成犄角之势,远远地守在洞外,谢古心下一震,知道不妙了,立刻在洞口处定住身形,瞬时冷静了下来。
他的一双凶睛滴溜溜在二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阴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趁这当口儿,韩若壁也仔细打量起谢古来。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谢古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光华异常的古怪珠子时,马上感觉到了那上面蕴藏着的奇特阴气。韩若壁心道:想来那便是月华珠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当然是谢古无疑。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眨了眨眼,扬了扬手,佯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躲在这座山里,哎呀呀,不怕被旱死吗?莫非......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找到水源?”
眼见韩黄二人全副武装,俱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谢古如何不知道韩若壁在瞎三话四,胡掰乱扯?
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韩若壁手掌上画着的依稀可见的朱砂符箓上,谢古道:“少废话!刚才破了我的玄门阵法之人,便是你吗?”
韩若壁阴阴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放旱魃出来咬我?”
听到‘旱魃’二字,谢古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目中凶光大盛,厉声道:“旱魃?!你知道的太多了。”
韩若壁‘嘿’了一声,道:“我知道的确实不少。我还知道你四年前施法害死了绿袖,夺了他的月华珠,后来又炼制月华珠,修炼旱魃,引起了这场苗疆少见的大旱。而你夺取月华珠,必是因为于你而言,它是修炼旱魃必不可少之物。我猜测,也许在旱魃成形之前,月华珠可以以阴寒之气隔绝它,令它不受日光和世间阳气所驱逐,而在旱魃成形之后,则又可以遏制他的威力,方便你进一步修炼,直到旱魃完全长成。”
谢古冷硬道:“知道了又怎样?”
韩若壁继续道:“现下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为何要这么做。谢古大法师,事到如今也没甚隐瞒的必要了,你总可以说个明白了吧。”
谢古嘴角一咧,狞笑着道:“你自己去问阎王老爷好了!”
说着,他探手入怀,缓缓取出一根法杖。
这根法杖形似短棒,一头粗一头细,露出惨白色的光泽,分明是用一根人的腿骨制成的,极为阴森恐怖!
执杖在手,谢古瞧了瞧韩若壁,又扫了眼黄芩,似乎在盘算自己是否有以一敌二的把握。随及,他口中高喝道:“老管,老管!”
山洞里传来一声干咳,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黄捕头,好久不见了。”
紧接着,管天泰脸色阴沉着,从谢古背后的阴暗里徐徐走了出来。
陡然见到管天泰现身,黄芩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及心思稍动,便想到此前‘蝴蝶针’夏辽西辛辛苦苦寻找的,能以离火之精伤人的仇家老头儿必是管天泰了。
韩若壁并不认识管天泰,讶异问黄芩道:“咦?你居然识得他,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知道又添了一名强劲无比的敌手,黄芩心头沉重了许多,用力呼出一口气,道:“火刀冰剑天地动,这位老先生便是威震江湖的‘火焰刀’管天泰前辈了。”
人的名,树的影,一听这个糟老头子居然就是和自己的师父‘寒冰剑’齐名的‘火焰刀’,韩若壁也不禁吃了一惊,一时间脸色颇为难看。
须知,原本一个能炼出旱魃的谢古大法师,已让他心里打鼓不已,这下子又来了一个武功不亚于他师父的‘火焰刀’。此番对手实力之强劲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这时候,韩若壁已越来越觉得目前局面之凶险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中,因而心里再无半点克敌制胜的把握。
晃了晃手中的白骨杖,谢古尖声叫道:“老管,这两只小狗知道我们炼旱魃的事了,一个都不能留!你对付那个用铁尺的家伙,我对付这个会道术的小子。”
其实,在他发话之前,管天泰已举步向黄芩走去。
行至距离黄芩六尺开外处,他口中道:“黄捕头,江将军府上一战,未能尽兴,实在遗憾。今日再会,你我总该能分出个胜负了吧。”他说话的语气虽然保持着平和,可脸上的神色却愈渐凶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