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正是韩若壁的师门绝学‘尸居龙见’!
就见流光瞬息间,二人剑气相缠,剑刃相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仿佛顽童乱弹琵琶般没有任何节奏可循,二人剑上也明明灭灭地闪现出无数火花。
韩若壁只觉与对手的每一次相击,剑上都会传来一股雄浑绵长的内劲,若不是他身负绝世玄功,恐怕就要伤在这一阵乱剑相接之下了,由此心下不禁一阵骇然。
其实,他的对手更加惊骇不已。
要知道,在和韩若壁的每一次相拼中,绿衣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的一股难以捉摸的真气。那种真气忽强忽弱,滑不溜手,不但令他无法发力,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气,虽则感觉上只是一种凉气,但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侵入骨髓,冻僵内息,从而无形中令绿衣人蓬勃而起的剑势被反制,简直可怕之极。
更有甚者,当绿衣人的一轮快剑攻击到最后几式时,手中长剑只要一碰触到韩若壁的剑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反弹开来。这种反弹正是源于他的内息运转已逐渐被韩若壁剑上的阴寒真气所干扰,无法与之抗衡了!
眼见又是几记快剑被弹开,绿衣人惊恼不定的同时,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怯意。因为,这一路快攻已是他剑法中最为精妙的几个套路之一,被称为‘箭如雨下’,自艺成出师以来,只要他施展开这路剑法,鲜有不胜的,可现下已经攻完了一轮,却不但未占上风,还被韩若壁完全压制了下来,叫他如何能不心生怯意?
见状,绿衣人不敢再有逞强,奋力一剑逼开对手,乘隙向后跃开三尺,同时保持着戒备,以便寻机再次发起新的攻势。
借着这缓一缓的机会,韩若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宫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行凶的另有其人!”
原来,他早已瞧清楚了,这个绿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扬州时遇上的那个高个儿女子--宫露白。
宫露白却是直到此刻才看清楚韩若壁的脸孔,既惊且怒道:“竟然是你?!”
说罢,她脸色铁青着,一边仗剑防备不远处的韩若壁,一边急速退到那个老人身边,小心地俯□察看他的伤势。
宫露白这么做,一方面是出于忌惮韩若壁的内力精湛,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事有轻重缓急。
很明显,在她心里,与韩若壁拼命远远及不上查看那个老人的状况重要。
可惜,地上的那个老人已然断了气。
见此情形,宫露白猛喘了几下,脸色‘刷’的惨白了下去,身形微微一颤,往后退出一大步才站定。同时,她好像害怕瞧见地上的老人一般,赶紧把闪烁不定的目光移开,但转瞬又不甘心地移了回来,然后,倏的再移开,再转回来......如此这般来来回回着,像是有些懵了。
看来,她应该已经瞧出地上的老人死了,但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韩若壁哀叹一声,道:“我来时,他就已经没救了。”
这句话仿如一道霹雳打在宫露白的天灵盖上,使得她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虽然,她心里明白,即使没有韩若壁的这这句话,自己也终究要接受地上的老人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但还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转瞬间,宫露白的心口处好似有几百只木锤一起敲打,令她痛不堪忍,简直要嘶声喊叫,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她终究还是梗起脖子,绷紧面皮,强忍住了,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曾比刚才松上一分一毫。因为,尽管心里又慌又急,又痛又愤,又恨又悲,但脑袋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对她大声喊叫着: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若壁接着解释道:“我和朋友是得‘董记车行’掌柜的建议,来这里买马的,不料刚到这里,就发现了这桩惨案。我察看过庄园里的尸体,看伤痕,行凶者至少有两人,一人用的是刀,另一人用的是棍之类的钝兵器。地上的这位老先生应该是后背中刀,又被那种钝兵器捅穿前胸致死的。姑娘只要一探伤口,便知不假。至于刚才我一掌拍下去,实是为了替老先生续一口气,也好争取时间问出杀人凶手。在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住口!”
宫露白怒喝一声,阻止他继续唠叨下去。
此刻的她已是浓眉倒竖,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韩若壁,银牙紧咬,咬得很紧很紧,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一样。
其实,这刻间,她已将那老人尸体上的伤处瞧得清清楚楚,心知韩若壁所言非虚。更何况,刚才交手时,虽然是她抢得先机,占尽攻势,可韩若壁的内力古怪之极,眼见时已逐渐逆转战局,占得上风,倘若再硬拼下去,吃亏的只怕还是她,因此,如果韩若壁真是行凶之人,在那种形势下,自然应该对她痛下杀手,而不是急于在这里解释自己不是凶手。
面对这样的宫露白,韩若壁不禁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他走南闯北,何等人物,自是早已瞧得明白,知道宫露白面上的凶狠以及对别人的怒气,都只是不自觉地平衡方寸大乱的一种方式。在他看来,此刻的宫露白已是心神慌乱,不知所措了。而地上的那位已经断了气的老者想必是与宫露白极为亲密之人。至于他的身份,从之前在扬州与宫露白的接触中,韩若壁猜也猜出了□分。
韩若壁又叹了一声,尽量将语气放柔和些,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姑娘节哀。”
宫露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
韩若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良久,宫露白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收了长剑,默默地将老人的尸体抱起,移到长廊内,又找来一床丝被盖好。
转头,她对一直跟在身后的韩若壁道:“这里是我家。”
瞧向盖着丝被的尸体,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一样
的东西,又道:“他是我爹。”
韩若壁‘嗯’了声。
冲他点点头,宫露白道:“原来你刚才是想延长我爹的性命,问出杀人凶手,我该谢谢你才是。”
韩若壁摇头道:“没帮上什么忙,不值一谢。”
想到之前宫老爷见到自己时古怪的表现,韩若壁不禁暗道:我的相貌倒有七、八分像我爹。难道这个宫老爷以前识得我爹,临死前犯了迷糊,错把我看成我爹了?
疑惑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宫露白身上,脑中灵光一闪,又想:露白,露白......‘露白’二字前后颠倒一下不就成了‘白露’了吗......怎么这么巧?
他当然记得‘白露’这一天对他爹而言是多么特别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故意道:“宫姑娘,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的名字很奇怪。露白,露白......你爹怎会替你取如此奇怪的名字?”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宫露白愣了一下,道:“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
韩若壁追问道:“你娘呢?”
宫露白道:“早死了。”
此种时候也不方便就此事多问,韩若壁只得暂时作罢。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对了,你爹临死前曾说把什么‘如意宝’给了行凶之人,也许对方就是冲那个‘如意宝’来的。”
“‘如意宝’......难道是我爹收藏的古董?”宫露白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爹的确喜好收藏古董,但据我所知,他的藏品中并没有什么‘如意宝’。”继而,她眉头一展,目光闪动了一瞬,似是有了什么新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
韩若壁道:“原来你爹除了喜好骏马,还喜好古董。”
正在此时,只听得‘嗖’的一声,黄芩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般从后墙上跃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