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身麻衣孝服,头束白带的宫露白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面色十分暗淡。
见人领来了,她吩咐宫祥置上茶水,又请韩、黄二人于客座坐定。
韩若壁唏嘘几声,道:“似昨日‘朔雪庵’里那般惨戮,如果不是宫老先生说的那句有关‘如意宝’的话,我几乎要以为是仇杀了。”
“仇杀?”宫露白的目光一紧。
韩若壁随口道:“宫老先生有没有什么仇人?”
宫露白道:“仇人我不知道,情敌倒有一个。”
韩若壁一怔,道:“情敌?”
随及,他心下明了,暗忖道:看来,对于上一代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宫露白深深地皱起眉,似乎有些六神无主道:“我娘在世时,我爹总是十分警惕,到处搬家,说只有这样,才能防止那个情敌半路后悔,跑来找我娘,把我娘带走。以前,我总觉得他的这种做法太疯癫,但今日再想......难道我爹的死竟和那个情敌有什么关系?”
料她知道的不多,韩若壁哑然失笑,道:“就这件事而言,你爹确是有些不正常。毕竟,你娘已经嫁给了你爹,还生了你,足以说明你娘钟情之人就是你爹了。如此,哪怕那个情敌千方百计地找来,也是拽不走你娘的。”
宫露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像是为她的爹,也像是为她自己。
接下来,她道:“你错了。虽然我爹一直钟情我娘,可我娘钟情之人却并非我爹,而是我爹口中的‘情敌’。有关这一点,我娘从来没有企图掩饰过。”
韩若壁只觉心头一震,皱眉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这桩惨案和你爹的那个情敌应该没半点关系。”
这一点宫露白应该也是明白的,是以她点头表示赞同,转而道:“请二位过来,是有一件事相求。”
黄芩开口道:“何事?”
宫露白道:“希望二位不要向官府中人透露‘朔雪庵’昨日发生之事。”
黄芩诧异道:“莫非姑娘还没有报官?”
宫露白抿了抿嘴,道:“报了,报的是瘟疫。”
默然一刻,黄芩道:“既是报的瘟疫,那些尸首就要火化了。”
宫露白点头道:“昨夜,我和管家已按官府的吩咐,连夜将‘朔雪庵’里的尸体送至最近的焚化亭焚化了。”
听言,韩若壁暗道:能在一夜之间以瘟疫的名义报官,紧接着又把尸体处理掉,足见那位管家颇有些手段,想来暗里也使了不少银钱。
黄芩道:“都说入土为安,姑娘何故不依据事实报官,而要假以瘟疫之名,向官府隐瞒这桩大案,同时使令尊大人不能入土?”
宫露白盯着他的双眼道:“你说能是为何?”
瞧见对方眼中闪动的光芒,黄芩登时明白了,道:“姑娘是不想官府插手,要亲自杀了凶手报仇雪恨?”
宫露白目光凶狠,咬牙切齿道:“不错。我爹死得不明不白,入土也难以为安,只有等到我手刃凶顽和买凶之人,他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韩若壁劝她道:“宫姑娘,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一旦以江湖规矩杀了江湖人,你就变成江湖人了,到那时再想走回头路恐怕有点儿难度。”
宫露白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目下我只想抓紧时间查找凶手,不想应付官府的诸多查问。”
黄芩想了想,道:“的确,就我所知,如果宫姑娘把这桩案子如实报给官府知道,三个月之内,别说是宫姑娘,就连我们二人也得留在此地等待官府的各项询查。”转而,他又道:“而且,即便官府查出凶手就是‘黄膘紫骝’,也缉捕不到他们。”
宫露白道:“你是捕快,对官府的事自然比我清楚。”
紧接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望向黄芩,似乎担心他可能靠不住。
韩若壁打了个哈哈,道:“放心,他是高邮州的捕快,跟你们连城县简直是鸡皮搭不到鸭皮,你不用担心他会主动跑去报官。”
宫露白心知他说得不错,于是道:“痛快些,我说的事,二位答不答应。”
韩若壁笑道:“有什么不答应的,江湖人本就该离官府远点儿,我可不会没事找事。”
宫露白又以询问的目光瞧向黄芩。
黄芩点头道:“自然是答应的。我们有事在身,三个月的功夫实在耽误不起,更何况还是白白耽误,姑娘所求之事正合我们心意。”
韩若壁又附和道:“老实说,如果宫姑娘请我们去官府做个旁证,倒叫我们为难了。”
宫露白安心了不少,道:“如此便说定了。”
黄芩道:“恕我多问一句,宫姑娘行事如此雷厉风行,应该是有了缉凶的头绪了吧。”
宫露白淡淡道:“这是我的事,不劳二位操心。”
听她的话,显是心里早有了主意,却不想说与外人知道。
黄、韩二人对望一眼,一齐起身,黄芩道:“如此,就不打扰了。”
宫露白道:“等等。”
二人暂时留步。
接着,宫露白叫来宫祥,道:“从‘朔雪庵’牵来的那些马匹可安顿好了?”
宫祥道:“已经在后面的马厩里了。”沉吟了一下,他又道:“先前小姐吩咐老奴赶紧准备的马匹和干粮也已经齐备了。”
这样看来,宫露白应该是急着出门往哪儿去。
黄芩不禁暗道:这种时候,她不留在家中守孝,反而急着往外跑,定是有了关于灭门案的线索,要赶去查探。
韩若壁心下也明白得很,不过,他已瞧出宫露白不愿向外人透露,也就没有发问。
宫露白点头,道:“叫人去挑两匹好马来送给这二位公子。”
宫祥得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