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物道:“能得二位英雄相助,‘解剑园’感激不尽。”
卫经纶抢着道:“他们还有私事要办,等办完了才能到庄园帮忙。”
萧怀物露出宽厚的笑容,道:“不妨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黄、韩二人各自报上姓名,萧怀物虽从未听说过二人,仍是说了一大堆滚瓜烂熟的久仰赞赏之语。而后,他自走开,忙着指挥那些汉子移开路障,让卫经纶及黄、韩等人过去。
就在栅栏后的汉子们搬开栅栏,准备让他们过去时,马踏焦土,人披尘烟,又是三人三骑飞奔到了跟前。
尘烟落定,黄、韩二人定睛看去,只见这三匹马,一白二黑,马上之人正是早先在汀州府照过面的那三个高手。因为暴风雨的关系,这三人也曾在‘乱云不过山’歇过一夜。
原来,他们也是往归善来的。
黄、韩二人瞧看那三人时,那三人同样在瞧看他们,显是也认出来了。
当六道目光落在黄芩、韩若壁手里牵着的黄膘马和紫骝马上时,三人同时身躯一震。白马上的一名留了小胡子的中年汉子踩蹬落马,几步迈到黄、韩二人面前,仿佛不相信道:“竟是你们杀了‘黄膘紫骝’?”
他的声音很低沉,还带点儿沙哑。
韩若壁抚了抚额头,故作姿态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上下打量了黄、韩二人几眼,小胡子轻叹一声,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当日,我居然没瞧出你们的武功如此了得。”
韩若壁吸一吸鼻子,假装傲气十足道:“武功又不是衣服,如何能瞧得出来?我倒觉得‘黄膘紫骝’没什么了不得的,不值一提。”
小胡子是老江湖,见韩若壁一副瞧不起敌手的样子,就觉得他和黄芩象只是刚出道的两个雏儿,不过尔尔了。
这时际,另两匹马上的人也甩蹬下马走了过来,却不是走向黄、韩这边,而是往萧怀物那边走去。
思考片刻,小胡子狐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你们是如何杀得‘黄膘紫骝’的?”
韩若壁做了个手起掌落的动作,大大咧咧道:“不就一剑一个吗,不然还能怎样?”
说得好像人是他杀的一样。
黄芩一撇嘴,心道:说得轻松,杀‘黄膘紫骝’时,你倒是别躲在一边贪凉快,也出份气力再来吹呀。
韩若壁的话更让小胡子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看样子,倒像是‘黄膘紫骝’马失前蹄,跌沟里摔伤了,让这两个小子捡了便宜,抽冷子给做了。
想罢,他当即没了兴趣,撇下黄、韩二人,也向萧怀物那边大步而去。
黄芩侧头靠近韩若壁,低声问道:“你是故意那么说的?”
韩若壁微微颔首,道:“难道你还嫌自己不够有名,想借杀‘黄膘紫骝’一战成名?”
他二人,一个是‘北斗会’的天魁,一个是一钱买一命的暗器之王‘爆裂青钱’,论名气,论实力,都远在‘黄膘紫骝’之上,只是各有不能暴露身份的原因,因此,如能将杀‘黄膘紫骝’一事引至两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身上当然最好。
黄芩心下明了,道:“想得周到。”
其后,二人得知,来的三人都是广东某一卫所军的客座教头,各有一身本事,此番前来是受朋友所托,替‘解剑园’助拳的。
过了关卡后,卫经纶和那三个教头往‘解剑园’去了,韩若壁和黄芩则往水东街而去。
路上,落在后面的韩若壁忽然道:“卫经纶说的话,你信是不信?”
黄芩转头道:“什么话?”
韩若壁道:“就是说萧仁恕的‘无刃剑’不输给江湖上任何剑术名家的话。”
黄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你不信?”
韩若壁想当然道:“如果他的‘无刃剑’那般厉害,怎甘心不到江湖上与人比拼?又怎可能默默无闻?”
黄芩道:“也许,他浸淫剑道,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纯粹为了取悦自己,那便没什么不甘心了。”
韩若壁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剑道’于他而言,就像琴、棋、书、画于文人而言一样?”
黄芩点点头。
韩若壁却又摇头道:“可就算是琴、棋、书、画也有高下之
分,所以喜欢、精通之人必然忍不住与人斗琴,对弈,比字,比画。”
手搭凉棚挡住刺眼的阳光,黄芩回头望向韩若壁,道:“是啊,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或精通,而是因为相争之心。”
韩若壁道:“人怎么可能没有相争之心?你没有吗?”
黄芩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但一个人不会在每件事上都有相争之心,有争的事,自然也有不争的事。”
顿一顿,他又道:“你不能否认,这世上总有人喜欢弹琴给自己听,总有人喜欢一个人打棋谱,总有人喜欢默默写字,默默画画,从不曾与别人比试高下。那不是因为他们不精通,或是缺乏比试的勇气,而是因为他们享受的并非战胜对手,而是做喜欢做的事。”
韩若壁愣了愣,道:“你认为萧仁恕就是这样?”
黄芩继续边牵马前行,边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怎么知道。”
韩若壁一面跟上一面嘀咕道:“不可能......他若真是这样的人,当年又怎么会让十一岁的萧兰轩仗剑江湖,挑战‘青云剑’石鲲?.......“
水东街,顾名思义,是一条西面临水的街道。紧邻街道的那条东江经年累月向西流淌,江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穿梭往来的船只。水东街的东面是墙头叠起,高高低低,黛瓦相连的各式房屋。可能因为天气太热,也可能是因为‘解剑园’严查过客的缘故,眼下街上来来去去总共也没几个人。
黄芩跟着韩若壁来到了街边一个孤零零的卖云吞的小摊前。
此时,摊位上没有一个食客,摊主怕热,也没点柴禾烧热火,等云吞下锅。
把缰绳交给黄芩,韩若壁行至头上顶着块湿巾,蔫缩在凉椅上的摊主面前。
这张凉椅的背上还绑着把凉伞,遮住瀑泄而下的阳光的同时,也遮住了摊主的脸。
韩若壁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调侃道:“你若肯把这张凉椅借我坐一会儿,我便买你的云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