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梁道:“那他就不是赵元节。”
郑坤微微点头,又问道:“刚才那个年轻的道士,下山前和你嘀咕了一阵,都说些什么?”
马国梁道:“没什么,他和我说,想让他们帮上忙,有两点切记,一是下手时间要尽早,拖长了难保不夜长梦多;二是下手那天,一定要选在夜里。”
郑坤很不理解道:“这是为何”
马国梁满不在乎,道:“很简单。第一,下手要尽早,因为他们能来韶州,肯定是办事来的,绝非游山玩水。一旦他们要办的事到了紧要关头,就抽不出空来帮咱们助拳了,而现在,他们还有时间,所以说下手时间要尽早。第二,要在夜里动手,八成是他们的道术、妖法越是在夜里,威力越大,白天则没有多大效果,所以才强调一定要在夜里动手。”
郑坤听得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经马副帮主这么一说,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但之前,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马国梁嘻嘻笑道:“帮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关心这些个支端末节的小玩意儿。帮主是大智慧,大谋略,我只是小打小闹,耍点儿小聪明而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听在郑坤耳朵里,如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浑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畅快,顿时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罢,他又问道:“马贤弟,还有一事,我也有些疑惑。”
马国梁道:“帮主,请讲。”
郑坤道:“赵元节他们明明说了不在乎银钱,你为何还要硬将那一万两银子送出去?一万两啊,就是对我们‘南华帮’来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马国梁神秘一笑,道:“帮主啊,和这些人打交道,你得把握他们的心理。”
郑坤奇道:“心理?有什么就说出来,想什么就要什么,还把握什么心理?”
马国梁道:“他们和我们这些纯粹的江湖人可是不一样,我们说话喜欢直来直往,他们则喜欢玩弯弯绕的把戏。”
郑坤微锁眉头,道:“不懂。”
马国梁道:“帮主,你想啊,这次赵元节愿意出手帮咱们,为的是什么?‘紫微秘要’?还是铁矿石?”
郑坤使劲想也想不出,干咽了口吐沫,道:“说不准。不过,八成是‘紫微秘要’吧,所以他才会拐弯抹角地问‘解剑园’的园主家里可有收藏什么道家典籍。你觉得呢?”
马国梁接过话头,道:“但是,赵元节何等人物,什么世面没见过?‘紫微秘要’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他或许会将信将疑,但绝不会只因为一个没有真凭实据的传言,就出头和别人大打出手。”
郑坤道:“那就是为了铁矿石了。”
马国梁笑道:“那不是赵元节需要的,是宁王需要的。他赵元节要铁矿石做什么?是能吃,还是能换钱?说到底,赵元节肯帮咱们,还是为了一个字--‘钱’。”
郑坤张嘴质疑道:“之前,他不是说不在乎钱嘛?”
马国梁道:“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否则,咱们要把钱放在孤云子那里时,他为何拒绝,而要直接收下?”
郑坤皱眉道:“那干脆开口要钱得了,铁矿石和‘紫微秘要’又是怎么回事?”
马国梁道:“提铁矿石一事,是因为他们的顾虑。”
郑坤道:“他们有什么顾虑?”
马国梁道:“毕竟,他们现在投身于宁王麾下,算不上自由之身,大老远地跑来这里,鬼鬼祟祟的,也不知要办什么事。我想,不管是什么事,多半是宁王派他们出来的。这一趟,他们接下咱们的私活,虽说未必会误了宁王的公事,但万一被宁王知道了总是不好,那便是因小失大了。但是,如果办咱们的私事的同时,却也能帮宁王办成点儿别的事,对上头就能说得过去了吧。所以说,这铁矿石是宁王需要的,有了这个由头,赵元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我们的事情了。这就是所谓的动机是私,效果则公私两便。”
郑坤恍然大悟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确是明白了。”转念,他轻吸一口气,又道:“宁王需要这么多铁做什么,难道真打算造反?”
马国梁耸耸肩膀道:“皇帝怎么当都是他们朱家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哪管得了。”
郑坤表示赞同道:“嗯,你说得对,这种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转而,他又道:“那么,‘紫微秘要’呢?”
马国梁道:“至于那个‘紫微秘要’,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在作怪,可以说是赵元节在有了一万两银子酬劳的基础上,顺便碰一碰运气,找一找传说中失落的宝典,找到了就是捡到宝,没找到也不损失什么,于公于私都有利无害,也因为多了‘紫微秘要’,他才答应得如此爽快。”
郑坤踌躇了一下,道:“不过,一万两,会不会太多了?”
马国梁嘿嘿笑道:“这一万两,帮主您还真别嫌多。不如我算个账给您听,这江湖上甭管什么阿猫阿狗的来助拳,咱们给的安家费、医药费,没有个八十、一百两也打不住吧。要是那些混出了点儿名气的好手,没个八百两、一千两怕也打不住。我看赵元节和那个李天师的弟子,一个至少能顶十个江湖好手,光算他二人,两万两也不算多,可今个儿咱们只出了一万两,还捎带上跟他们一起出来办事的另几个高手,实在是天大的便宜,咱们就偷着乐吧。”
郑坤听他说得在理,加上来请赵元节前,早把那一万两银子当作花出去的了,也就不再过多挂心了。
一行人心情愉悦,有说有笑地纵马而回。
三个人,三匹马,行走在往韶州延伸的、无遮无挡的官道上。
大热的天,有马不骑,偏要牵着马走,也算是一桩咄咄怪事了。
其实,倒不是黄芩、韩若壁二人喜欢晒太阳,而是因为宫露白用好马换了匹伤马,骑不得,所以另二人只好陪着一起步行了。
韩若壁边走边问道:“宫姑娘,你说在‘古脂斋’寻到了极有价值的信息,能说来听听嘛?”
宫露白眨了眨眼睛,反问道:“这是本姑娘的私事,与你何干?”
对于她的抢白,韩若壁不以为意,没有半点发窘的样子,反而嘻嘻笑道:“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我们受姑娘赠马之恩,姑娘的事,怎好袖手旁观?”
又看了看他们俩儿的坐骑,宫露白没发话。
黄芩和韩若壁此刻的坐骑,乃是从杀害宫老爷的两个凶徒手上抢来的黄膘、紫骝,虽说凶人已然授首,但这一黄一红两匹骏马看在宫露白的眼里,总是觉得份外的扎眼。
瞧出了她的心意,韩若壁随口道:“有作恶的人,没有作恶的马,有些人就是禽兽不如,只恨这些人怎么杀也杀不尽。”把目光移至身侧的紫骝马上,他又道:“对了,我们骑上这两匹马,为的只是引出雇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并非贪恋这两匹宝马,姑娘切莫误会。”
宫露白可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心知韩若壁虽然说得轻松,但他和黄芩这么做,根本等于不顾性命,拿自身当诱饵来抓幕后黑手,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其实,以他二人和宫家的关系,说白了,不过萍水相逢,却居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追寻幕后凶手,仅是这份侠义心肠就着实难能可贵,当下不免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韩若壁接着道:“结果我们还真遇到了伏击,下手之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当真厉害得很!”
宫露白‘呀’的一声惊呼出声,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你们有抓到活口吗?”
韩若壁苦笑了一声,打趣道:“啧啧啧,若把我们换成刚才的‘玉带锦衣侯’,姑娘想必最先问的一定是‘你有没有受伤?’可问到我们,便是'有抓到活口吗',唉,真是大不同呀大不同......”
韩若壁说这话时,摇头晃脑,一脸坏像,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想狠狠地抽他一顿的冲动。
宫露白的脸‘腾’的一下,憋得通红,想要张口骂韩若壁几句,却又不好意思,只得朝他轻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