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立道:“不错,‘宁王府’里高手如云,除去李自然,还有杨清,杨子乔,凌十一这样的一流高手,想去偷一本名册本来就是极为渺茫之事,但杨大人待我不薄,他的请求我又不便推辞,能这么对付过去本来已是很不错了。”
‘哼’了声,他继续道:“可是,王守仁立刻又丢给我们另一个烫手的山芋。”
韩若壁笑道:“他居然支派起你们来了?”
贺立点头道:“正是。他说已经得到密报,李自然不日就要离开南昌,南下办事。他认为在这种紧要关头,李自然离开南昌一事极不寻常,其中必有极大的阴谋,因此让我们设法跟踪李自然,查明后将情况反馈给他。你也知道,李自然何等人物,岂是随便被人跟踪的?这等差事,你说是不是更加叫人头疼?”
说到这里,黄芩和韩若壁这才明白贺立和南亭凤二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韩若壁嘻嘻笑道:“王大人果然是从不吃亏的。”
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芩开腔道:“既然你们要跟踪李自然,又哪来的闲功夫跑来野坟坡与我们见面?”
急急瞟了眼黄芩,贺立道:“本来,我们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是没的空闲跑来与你们相见,可偏巧倪朋友特意说明了你们中有一位腰缠铁链,背带铁尺之人乃是高邮州的黄总捕,武功盖世,能力超群,也是王大人亲点来办事的。南老哥的好兄弟周元衡是在高邮一带失去踪迹的。这件事,包括倪朋友在内,但凡和南老哥相熟之人都知道,而根据江湖上的一些秘传,南老哥认定此事与你这个高邮总捕有瓜葛,这才执意答应见上一面,好借机为周兄弟报仇。”
看来,是倪少游把黄芩的身份透露给了南亭凤,引起了二人之前的对决。
这时,南亭凤怨毒地瞪了黄芩一眼。
贺立拉了他一把,又劝道:“要我说,周兄弟的事本就不清不楚,怎能随随便便为此事与人搏命?更何况,在江湖上混,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仇家,江湖的恩怨自有江湖的规矩去了结,所谓捉贼见赃,杀人见伤,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不定多出多少莫须有的怨仇来呢,还是不要太鲁莽为好。”
南亭凤用力咬了咬牙,心里仍是恨黄芩一个洞。
其实,他并不能肯定就是黄芩杀害了他的周兄弟,但有时候,特别是不如意,或者有气没处出时,人就需要找个别人来恨一恨。
黄芩脑中念头一闪,道:“你们是一路跟踪李自然来到韶州的?那不就等于说,李自然已经到了韶州”
贺立立刻摇头道:“我们哪有本事跟踪李自然?他法力无边,可以缩地成寸,日行千里,我们想跟也跟不上呀。我们不过是一路向南,找些大的州、县探听消息,希望借此推断出李自然的去向。前些日子,我们发觉有很多江湖人往韶州这边来了,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就跟来了。”
南亭凤道:“我们是想着,江湖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也许能打探出李自然的踪迹。”
韩若壁‘啊’了一声,道:“江湖人来韶州,八成是为了‘解剑园’和‘南华帮’的事。”
南亭凤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我们也是到了韶州才知道的,也没探到李自然的什么踪迹,正打算明日就离开这里,继续往南面打探打探呢。”
估计南亭凤和贺立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了,韩若壁的眼珠一阵乱转后,心下打起了自家的主意,想着怎样才能以最小的损失端掉‘三杀’的老巢。当他的眼光无意间扫到黄芩面上时,发现黄芩正时不时看向南亭凤的胸口处。
南亭凤的胸口有什么好看的?
转睛一瞧,韩若壁当即了然,原来黄芩一直在注意南亭凤身上的锁子甲。
猛地心头一动,他明白了黄芩的心思,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叫绝。随即,他问道:“南兄,你这身乌沉沉的铠甲当真是件宝物,不知是哪里寻来的?”
不待南亭凤答话,贺立已哈哈笑着抢道:“那个可不是他寻来的,那是我得了兵部王琼大人的一纸手书,从军库里取来的玄铁锁子甲,我身上也有一件呢。”说着话,他撩起衣袍,露出衬在里面的锁子甲来。
韩若壁面露羡慕之色,道:“你可真有本事。这东西好,咱们跑江湖的刀来剑往,难免有个闪失,正是最需要这等物件儿。贺兄既有门路,不妨替兄弟也弄两件来穿穿?价钱方面好说,尽管开口便是。”
贺立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这个......这等军器都是有记录在案的,就是兄弟身上这件和南老哥的那件事后也得归还军库。私藏甲胄可是杀头的大罪,哪可能再弄两件出来。”
韩若壁看上去却很是胸有成竹,嘻嘻笑道:“都说依着佛家的饿杀,依着官家的打杀,咱们走江湖的干什么不是杀头的大罪,这却不妨。那宁王府里整日敲敲打打,把个盔甲、军器造得热火朝天,你说该是什么罪?人家还不是大富大贵,活得逍遥自在?”
不待贺立张嘴解释,他又道:“贺老兄,其实,你说的那些我也明白,怎好令你难做?我知道你这锁子甲虽说取自兵部,但终究是兵部卖杨大人的面子。眼下,我正有一条消息,对旁人而言可能一钱不值,但对杨大人而言却是惊天动地。我想把消息卖与你,不收你的银子,只问你要这两副锁子甲。我保证,你带了这条消息回去杨大人跟前,杨大人只会大大的赏你,绝不会因为少了两副锁子甲埋怨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虽说韩若壁一脸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嘴巴说得像开了花似的,贺立还是狐疑不定道:“这个,不妥吧。你有什么消息这么重要?”
韩若壁得意笑道:“也是一条关于名册的消息。”
贺立吓了一跳,‘咦’了声,道:“名册?什么名册?”
韩若壁狡猾一笑,道:“另一本名册,但内容和宁王府里的那本差不多。”
见贺立悚然变色,南亭凤忙劝慰道:“其实,只要宁王不造反,名册不名册的根本不算一回事。”
韩若壁呵呵笑道:“宁王不造反?他都已经开始打造军器了,犯上作乱还不是迟早的事?可能有些窝在京里的老爷们不觉得,不过南昌府乃至整个江西,甚至所有道上的朋友们都没有不清楚这件事的。你们好好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大人为何火急火燎地要偷名册?”
贺立和南亭凤互望一眼,没说话。
韩若壁轻蔑地笑了声,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杨大人是为了朝中群臣、国家大计吧。其实,说白了,是杨大人深知自己的名字就在这份名册的显要之处,所以害怕宁王造反后受到牵连,才要你们去偷这份名册的。”
杨廷和的意图,他如何能猜透?因而,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宁王那里的名册,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估且就信了王守仁那只老狐狸好了。但是,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份名册,却不在宁王那里,而在另一个人手里。你们说,这样的一条消息,杨大人愿不愿意用两副锁子甲来换?”
贺立道:“你怎么知道的?”转而,他脑筋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别是胡诌出来想骗我们的锁子甲吧。”
韩若壁仰天笑道:“我知道此事全因凑巧,绝对千真万确,等我细细说来,你们就当信我所言非虚了。”
说罢,他又盯着贺立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锁子甲换消息,愿不愿意,你先说句话,之后我再详说。”
贺立的脸色连变了数遍,拉过南亭凤到一边,二人又叽叽咕咕耳语了半晌,才回过来道:“好!你把你的消息说来听听,如果确实可信,我们便把身上的两幅锁子甲送给你,如果是你故作惊人之语,想诳我们,可不成。”
韩若壁傲然一笑,眼光中自然流露出完全不怕对方反悔的自信,这既是他相信自己的消息来源可靠,也是他相信自己有实力令对方无法反悔耍赖的表现。
稍后,他肃然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塞外出了一桩走私军器的大案,牵涉到了京里的一位名叫冯承钦的富商,据说这件事还和钱宁钱指挥使有点儿瓜葛,你们可曾听说?”
南亭凤一脸茫然。
贺立那时正在杨廷和手下做事,因此听说过这桩案子,便点了点头。
“听说过就好办了。”韩若壁笑道:“这桩案子,我几乎参与了全部过程
。后来,那个冯承钦落到了四镇兵马统率江彬的手里。冯承钦是钱宁的人,江彬和钱宁交恶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江彬却居然没有活撕了他,这一点,想来朝中之人都不明其意。”
贺立又点头。
看来,他对这件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韩若壁继续道:“对于这一点,我十分好奇,便花了很大力气去探听,总算得知了其中的秘辛。原来,那个冯承钦颇有些门道,靠着在京城里特殊的人脉关系,收集到了许多信息,其中就有曾经收受宁王贿赂的京官的详细信息。他将这类信息记录了下来,形成一份名册。那时,他就是用这份名册向江彬换取了一条活路。所以,现在江彬手上也有一份名册,虽然未必有宁王手上的那本准确,但如杨大人这样的‘大人物’、‘大收家’肯定是不会被遗漏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