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的敌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他们还能够延续之前的胜利吗?
就在一盏茶的功夫前,萧月白不负众望,从‘大柱山’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萧兰轩料得不错,‘南华帮’的人马果然已经开始在‘大柱山’的‘箩坑’聚集了。
‘不知道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奔袭大柱山?’
萧怀物心里想着,但嘴上并没有发问。
他没有发问,不是因为不敢问,而是因为不想知道。
只要大哥知道就可以了--萧怀物总是这么想。
凡事他都不想知道得太多,因为他坚信知道得越多,杂念也就越多,战力也就越弱。
所以,每到大战前夕,他都宁可做一个听从别人指挥的、手里拿着剑的傀儡,而不愿去操心应对的策略和方法。
当然,他也只愿意听从他大哥萧仁恕的指挥,做萧仁恕的傀儡。
他和萧仁恕之间的那份信任,是通过无数次一起历经生死建立起的,是绝非外人能够想象的。
萧仁恕转头看了看萧怀物,只轻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从萧怀物那什么都没在想的神态中,萧仁恕明白无论自己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对于萧怀物的这种状况,萧仁恕非常清楚。
这种状况的出现,并非因为萧怀物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是因为对他这个大哥的依赖。
其实,萧怀物依赖于他,他又何尝不依赖萧怀物呢?
只是他对萧怀物的依赖,远不如萧怀物对他的依赖看起来那般明显,那般令人容易理解。
有时候,萧仁恕也会打心眼里羡慕萧怀物--在这样烦恼的时刻,能有一个你绝对信任的人,可以让你甘愿放弃思考,只需要一心一意地挥剑,那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
清了清嗓子,萧仁恕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道:“敌人中有赵元节这样会妖法的高人,按说我们应该赶在天黑前下手。”
萧怀物握紧手中的剑鞘,道:“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马上带人赶去。”
萧仁恕微微皱眉道:“但是,根据月白得到的情报,敌人只来了一小部分,远没有聚集起来,如果我们现在动身赶去奇袭,虽然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消灭掉已经聚集起的敌人,但后面的敌人一旦发现前面有变,则很可能突然调转方向,直接攻击我们‘解剑园’。以我们目下的实力,不可能兵分两路,一路守护‘解剑园’,一路突袭‘大柱山’,所以,若是家里被敌人趁虚而入,一举攻下,便极是麻烦了。这一点我不得不考虑。”
萧怀物想也没想,道:“那大哥觉得应该怎样?”
萧仁恕道:“稳妥之计,还是再等上一个时辰,天擦黑后,他们也该全部聚集到‘箩坑’了,到时再动手。”
萧怀物点头称是,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兰轩。我瞧他已整理好了衣衫、宝剑,好像也准备去‘大柱山’的样子?我怕......“
以眼光阻止萧怀物继续把话说下去,萧仁恕道:“兰轩要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此次突袭,非同小可,说起来,我也需要兰轩这样一个智囊。更何况,近年来,他的剑法虽然有些懈怠、荒疏,但终究底子还在......”
话到这里,他莫名停顿下来,目光闪动了一瞬,接着才又道:“这样的危急时刻不是说能碰上就能碰上的,我想,也许......也许这样的时刻,能令兰轩明白一些事,令他迸发出平时难以想象的力量,所以,我才叫他也跟去的。”
萧怀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只怕他跟去了,反倒成了我们的累赘。’这句话在他的嘴边打了个转,总算没有说出口。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解剑园’的数十名高手骑在蹄子上裹着厚厚的棉布,脖子上被摘掉銮铃的高头骏马上,趁着夜色,扬鞭纵马,赶往‘大柱山’。
广东地区本来没什么马场,也不产马,‘解剑园’能有如此多的好马,都要归功于萧仁恕平日喜爱打猎的嗜好。因为喜爱打猎,他从北方买来了几十匹好马养在家中,不想此时也大派用场了。这一优势当真得天独厚。要知道‘南华帮’平时用不到马,一时间也弄不到这许多马匹来,因此他们的人大多数只能靠着两条腿奔涉到‘大柱山’的‘箩坑’里聚集、整顿,再等到夜里出发偷袭‘解剑园’。如此一来,在速度上,他们必然远远输给了‘解剑园’。
因为不能用剑,萧兰轩几乎等于完全失去了武功,所以被安排在最后。他的坐骑是一匹极为强壮,但速度并不很快的健马。马的后背上还背着两个大大的皮囊,里面盛满了黑狗血等秽物,不用想也知道是专门用来对付赵元节的妖法的。
卫经纶和宫露白二人跟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地拖在后面,说是和他搭个伴,免得他一个人过于孤单,但其实多少有点保护他的意味。
卫经纶和萧兰轩义结金兰,情同手足,自然会挚友的安全多着想一点儿,是以主动要求留在后队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宫露白,则是被卫经纶死拖活拽在身边的。他离家
日久,心中挂念不已,得知宫露白是从古脂斋过来的,是以硬拉住她,以便详详细细地问一问家里的情况。
忽然从马背上转过身,萧兰轩沉声强调道:“今夜一战,非同小可,我们绝不可有丝毫大意!”
估计,是卫经纶在路上一直缠着宫露白问自己家里的情况,令得萧兰轩以为他对这一战不够重视,怕他因此有什么散失,才出言警示的。
卫经纶颔首道:“你放心,我懂的。”
萧兰轩显然不怎么放心,又道:“‘南华帮’高手如云,帮他们助拳的也不乏强人,更加上有赵元节这么个半仙之体,不容人小觑。我早闻此人不但妖法高强,且自身的武艺也深不可测,手下的众多门徒更是个顶个的不好对付,真要一个对一个地算过来,我们的实力,确是比不得他们。”
卫经纶道:“都到了这一步了,比不得也得比。”
萧兰轩道:“不过,群殴混战之时,单个人武艺高强并不能对战局起决定性的作用,一群乌合之众的高手,斗不过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这是常理。我们如果能够好好地利用合击之术,注意互相间的保护、配合,不被敌人冲散、割裂,就仍可占据主动之势。”
暮色中,他那双由于染上酒瘾而暗淡无光的眼神,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光彩。
卫经纶哈哈笑道:“说的是。我记得你以前练剑时就经常琢磨什么‘双剑合璧’,什么‘剑阵合击’之术,所以,这方面你应该很在行呀。”
宫露白看了看萧兰轩的精气神,感觉完全不似高手的模样,是以面上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
萧兰轩也不在意,压低嗓音道:“说句不客气的话,跑来为我们助拳的江湖朋友,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我也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们各自为战了。但是,我们‘解剑园’的子弟却全是经过联手合击训练的,所以遭遇大阵仗时,还是有很强的战力的。至于我们三人,我自认最弱,经纶和宫姑娘都并非弱手,正好可以搭成一个雁行之阵。”
说着,他改以单手持缰,空出一只手边比划边道:“到开仗时,经纶和宫姑娘尽量一左一右排开,就像大雁张开的双翼,我呢,弱一些,只能为二位断后,虽然可能会拖你们的后腿,但以此种阵形对敌,总体的战力至少会超过我们三人之和。”
说罢,他又将‘雁行阵’的变化要点详详细细地说与二人知道了。
卫经纶深知萧兰轩在这方面颇有浸淫,自然悉心聆听,而宫露白虽然一开始不大相信萧兰轩有什么本事,但此刻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并且谈及‘雁行阵法’的精妙之处时也分毫不差,也就不由得心生佩服了。
之后,三人一边在坐骑上比划、演练雁行阵法,一边赶路,继续向‘大柱山’进发。
大柱山,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