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回圆的这一下换手转攻,不但花哨、突兀,还有点儿匪夷所思的意味,是以黄芩没能料到。情急之下,他缩身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身子骨好像忽然间断了一般,向侧面折叠下来,将将避开了这一刺,同时也感觉到匕首上携带而起的劲风,从耳旁嗖嗖刮过,刺得耳朵上的皮肤隐隐作痛。
刚刚让开来招,不等钟回圆撤身,黄芩就立时主动抢制了主攻之势,以右脚作为支撑点,身体猛然向后倒下,同一时刻,左腿斗风也似的向前踹出,直蹬向钟回圆的膝盖处!
抢攻,是为了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其实,高手相搏,在一定程度上搏的就是主攻之势。因为只有抢占了主攻的先机,才有机会施展一身本领打压对手,同时,也减少对手尽情施展压箱底的绝招的机会。这就好像势均力敌的两个对手,一旦分出了主动和被动、主攻与主守,就可断定被动、主守的一方必然步步危机,险况百出,倘是一个不小心,便要以落败收场,甚至血溅百步。
黄芩的这一腿来无影,去无踪,却又来势汹汹,当真快如鬼魅,力匹泰山,钟回圆自忖来不及抬腿招架,无奈之下只得匆忙向侧面跳了开去,以期避让开。
只可惜,黄芩的短打功夫绝对堪称一流,而钟回圆的避让又等于是把刚刚因为一次漂亮的空中换手,而抢夺来的先手优势还给了黄芩。但见,接下来黄芩没有丝毫停顿,紧接着双腿连环扫出,脚踩玉环,腿做鸳鸯,一腿接着一腿,如暴风骤雨一般,一口气足足踢出了一二十腿!
钟回圆本就极擅长短兵器,是以步法、身法也是以轻快、灵动见长,此刻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左躲右闪,时不时再抬腿封架上一两招,虽然十分被动,但也马马虎虎算得上旗鼓相当。
黄芩不禁心中暗赞了一声,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见自己仍有抵挡之力,黄芩却似乎落入了久攻不下之境,钟回圆不由得暗自高兴起来,心想:哼哼,高手相逢,久攻不下,必有破绽,我的机会就快来了。
想罢,他一面防着黄芩的连环腿,一面盘算着防下这一波攻势后,就是反攻的大好时机了,定要好好计划一下如何串联起那些最为歹毒、狠辣的招式,一举解决掉对手。
事实上,他是想得太多,也高兴得太早了。
他并不知道黄捕头向来智谋过人,机变之极,而且尤其令对手感到无可奈何的是--黄捕头最喜欢扮猪吃老虎,后发制人才是黄芩的拿手好戏。因此,任是什么对手,一旦被黄芩把握了先手后,再想扳回局面,可就难比登天了。
又连踢了十余腿后,瞧见对手防得漂亮,黄芩就知道对手的身法快捷,在速度上的优势绝不亚于自己,是以如此快攻再难奏效,于是猛然发力一个扫腿过去,意欲把钟回圆逼开。
钟回圆的内力不及黄芩雄浑、深厚,当不起他腿上激起的罡风劲气,只能被迫退开数尺以外。
就在此时,黄芩一声虎吼,陡然换尺为链,挥舞了开来。他手中的铁链卷起一片尘烟,带动呼呼风响,如同巨蟒飞舞,又似墨龙翻滚,令得方圆一丈之内,根本没有人能够靠近。
钟回圆没法子,只能更加努力地躲开。
很显然,在长达丈许的铁链面前,他的短兵器--匕首,既不能攻,亦不易守,顿时令他陷入了无比被动的局面。
而黄芩,正是利用了兵器的特点,借助自身内力更为雄浑刚猛的优势,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一下子压制住了脚下溜滑似泥鳅,出手迅速胜闪电的钟回圆。
钟回圆一边奋力闪躲,一边叫苦不迭。那把尺二匕首在面对黄芩灵动幻变、势大力沉的铁链时,已完全没了招架之力,他只能依靠轻功身法的变化来不断地闪避对手的攻击,片刻之间已是险象环生。
被人这般追着打,只要脚下稍有闪失,反应略微慢上半拍,就难免血溅尘埃,毙命当场!
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自知如此下去必败无疑,猝然间,钟回圆口中不断地发出一声声暴喝,就好像要积蓄起某种气势或能量似的。
他会如此,皆因目下的形势变化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他吃上了平生从未尝到过的苦头,因而潜意识里生出了必然落败的想法。而这一想法又刺激到了他,于是下意识地想以这种方式激起自身的凶厉心性,以求全力爆发,殊死一搏。
趁着刚刚闪开黄芩的一记铁链横抽之际,横下一条心的钟回圆一个贴地翻滚,硬闯进了黄芩的铁链构筑成的势力圈内!
他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不待钟回圆稳住脚跟,只听得耳边传来黄芩的一声轻笑。
钟回圆大惊之下,暗道不好,心知自己的举动想必早已落入了敌人的算计。
没法子,这时候,他再也没有任何应变的能力了,只觉背心一震,已被一件硬物击中了后背。紧接着,一连串‘喀拉拉’的脆响传到了钟回圆的耳朵眼里。
响声格外清晰,也格外恐怖!
那是他脊骨寸寸碎裂的声音。
此时,黄芩的铁尺上已灌注了‘以神御器’的无上心法,因是之故,钟回圆的护体神功没能起到任何效用。钟回圆像是变成了软体动物一样,软绵绵的,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了下去,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虬髯太保’就这么死了。
黄芩得空举目四望,发现王宏途已经逃得没了影子。
对于一两条漏网之鱼,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虽说除恶务尽,但毕竟他和韩若壁是以少敌多,想要全歼对手,实在难度太大。说到底,能有今日的战果,黄芩的心里已是喜出望外了。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除掉‘三杀’的大头目,此一役就算称不上完美,至少也是无憾。
这时际,韩若壁那边的状况,却是大大的不妙了。
但见,‘七转化魔’的鲜兆林的身法迅速,力道沉猛,不但浑身坚逾金刚,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极为歹毒的木毒泄体而出,委实难以对付。虽然,韩若壁的内力已达炼神还虚之境,只是呼吸进一些木毒之气,对他的伤害并没有多大,但若然真被携带有木毒的内家真气击中身体,还是会造成相当大的伤害的。
更要命的是,化魔后的鲜兆林的法力、内力似乎绵长悠远,使之不尽,用之不竭。开始时,韩若壁以‘五雷天心正法’压制住他的法力,同时再辅以‘六阴真水神功’同他周旋,倒还算抵挡得过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韩若壁的‘五雷天心正法’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难以持久了。因为‘五雷天心正法’的衰减,鲜兆林的妖法缺少了抑制,便逐渐地发挥出威力来,令得韩若壁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了。
原来,韩若壁虽然天资过人,平日里练气也还算勤快,是以内力修为是足够精深了,但是,由于他不喜枯燥无味之事,没耐性像他的师父一样整日里盘膝冥想,一心一意地好好炼‘神’,所以不免气有余而神稍缺。而‘五雷天心正法’正是众多道家法术中最为耗神的几种之一,以韩若壁在这方面的修为,虽说施展起来没甚妨碍,但拖得时间一长就明显耗不起了,进而露了怯。
不过幸好,他在‘六阴真水神功’上曾下过一番苦功,因而精纯无比;加上轻功快若疾电,当世无双;更有‘得意剑’深奥非凡,其中‘饮河满腹’,‘薪尽火传’,‘神动天随’这几招又都是攻守兼备,防御稳固的妙招,因此勉强招架着还算能自保,不至立即便有性命之忧。
见韩若壁那边已被逼得上窜下跳,前躲后撤,分明窘迫不已,黄芩心下一着急,哪敢怠慢,呼啸一声,即刻人到尺到,与韩若壁联起手来,并肩御敌。
本来,按照黄芩的估计,韩若壁单人独剑已经能堪堪敌住化魔后的鲜兆林了,那么,自己一旦加入战团,就等于至少增加了一倍实力,也就该很轻松地击溃鲜兆林了。
但是,一交上手,黄芩才知大谬不然。
原来,就一般而言,两个人加起来攻击的范围自然要比一个人攻击大上许多,而如果对手只有一个人,则极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试想,身上可能被攻击到的地方变多了,可仍然只有一双手、一双眼,那便难免捉襟见肘,疲于招架,很难照看得过来了,如此,很快就会陷入仅能勉强自保,无法奋力反攻的窘境。这样下去,时间一长,体力精力和信心士气都会大大衰弱,最终难逃败亡的命运。
可是,化魔后的鲜兆林,浑身上下坚逾金刚,几乎刀枪不入,虽然韩若壁、黄芩都已是炼神还虚的绝顶高手,二人的剑、尺之上发出的‘以神御器’的真力也能够对鲜兆林造成伤害,但无奈的是,黄、韩二人虽然内力浑厚,却也没可能每一招、每一式都以以神御器发出,而那些一般的招式,甚至没有特别沉重、狠毒地贯注先天真气攻出的招式,都对鲜兆林的威胁不是太大。是以,虽然两人联手,却也不足以逼迫的鲜兆林疲于防守,疏于进攻。
而只要鲜兆林进攻,就一定是瞄准了韩若壁穷追猛打。
这是因为,一来,对于韩若壁的招式、劲气,他已是十分熟悉,而黄芩是后来才□来的生力军,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换个主要对手打压;二来,他和韩若壁酣斗多时,知道韩若壁的内力消耗极为巨大,虽然就目前看来,韩若壁的内力并没有衰退的迹象,但鲜兆林深知再深厚的内力也有耗尽的时候,何况之前韩若壁在与他的消耗战中已经损耗极大,所以他才对韩若壁一意猛攻不止,欲除之而后快,并不在黄芩身上浪费精力。
鲜兆林的这一策略,正是以寡敌众的上上之策。
在这种局面下,尽管黄芩、韩若壁以二战一,也只是让鲜兆林多承受了一些防守方面的压力,无法扳回劣势!
鲜兆林的爪功素来力能降龙伏虎,变化精妙繁复,两条手臂风行电照般舞动开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倒似有七八条手臂一般,原本就堪称一绝,此刻由于‘七转化魔’的威力,不但更加雄浑威猛,招招都有洞金裂石之威,而且,每一爪的抓出都伴随着致命的木毒,让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