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打碎了赫连诀最后的希望,慢慢的向那具尸体走去,每一步都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走到他旁边时,赫连诀仿佛抽尽了浑身的力气,轰然跪了下来,两手剧烈的颤抖着伸向已经那具烧焦的尸体,轻轻的抱起他,把他圈到怀中,牙齿打着颤:“不对,瑛儿,不是你对不对,一定不是你,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童伯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暗室被从外面锁了起来,钥匙只有赫连诀有,每次送饭给宇文瑛的时候其实赫连诀都在外面,宇文瑛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童伯怎么忍心说得出来。
赫连诀的那份不确定在不经意看见放在白布一角的匕首时被彻底击溃,那把匕首是他送给宇文瑛的,他怎么可能不认识,经过火光的洗礼匕首上宝石越发明亮的诡异,但是那个如阳光一般明澈的少年却再也不在了,赫连诀发出低低的哭声。
“你在惩罚我是不是?你怪我对你不好是不是?瑛儿,我……没有想把你充入军营,我怎么会……我只是想吓吓你,我,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赫连诀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整个人都在颤抖,“我也没有怎么样殷天和,我,我怕你恨我……”赫连诀哭的说不出话,不在意还站在周围的下人们。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赫连诀猛然怒吼起来,双眼红的可怕,几欲滴出血来。
“不,不要这样,瑛儿,”只是一瞬间赫连诀又露出迷茫无助的眼神,万分柔情抚摸着宇文瑛的脸,“不要死,你不可以这样的,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要我的命也可以,只要你醒过来……”
赫连默赶到羽亲王府看到的便是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的赫连诀,他抱着的那具尸体,赫连默只是看看便觉得腹中翻滚着十分难受,但是赫连诀却寂静温柔的吻着那具尸体,像是要把他吻醒一般,过了良久终于放弃了,赫连诀扯着自己的头发,失控的嘶吼了出来,那样的凄惨,在场的人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赫连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早知道就不会同意赫连诀当时那样的玩笑般的提议了,一直想要好好保护的人,此时却露出那样绝望的恨不得立刻死去的表情,赫连默走了上去,手搭在赫连诀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着的肩膀上:“九弟……”话一出口,赫连默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当年十岁的赫连默带着八岁的赫连诀躲在母妃的宫中玩,目睹了自己母妃被父皇刺死的过程,他仍然记得赫连诀当时拼命想要冲出去,却被他死死的拉住,当母妃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赫连诀整个人都呆掉了,用空旷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但是很快眼中就慢慢的被仇恨充斥着,那样凛冽的让人窒息的仇恨,赫连默甚至觉得赫连诀也是恨他的。
但是即使是那个时候赫连诀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向来注重自己华美的外表的九王爷就这样不顾形象声嘶力竭的宣泄自己的痛苦。
宇文瑛被埋葬在王府后山的小竹林里,据说他生前很喜欢那片竹林,三天两头的往里面跑,害的赫连诀一度嫉妒那片竹林。
羽亲王变得更加残暴,更加阴晴不定了,即使是没犯什么错也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挨了板子,王府里顿时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唯恐一个不留神得罪了王爷,朝中大臣们更是见到他远远的就绕道走。赫连默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
赫连默本以为赫连诀最多只会伤心个几天,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赫连诀没有缓和下来的趋势,虽然已经开始上朝,但是却不复以前笑看苍生的姿态,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即便是对他也一样,赫连默终于看不下去了,暗中到处令人搜集跟宇文瑛长相相似的少年送到羽亲王府,谁知赫连诀看见那些少年后勃然大怒,不仅把他们一个不剩全赶了出去。而且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脸更加阴沉了。
宇文瑛的死,赫连默给西端的理由是十三皇子体质羸弱,爆病而死,质子客死他乡的例子不在少数,各国多是以爆病而死来粉饰太平,但是其中的内幕又有多少人知道。
这之后没过多久,西端便乱了,老王的病一直时好时坏,这样苟延残喘了一年多后,终于一命归西。本来这样老王死了太子继位的是顺理成章的办了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谁知,就在这个时侯,前段时间一直不见踪影的西端四皇子宇文晗突然出现,列出新王没继位前的十大罪状,起兵造反。
宇文晗本来就掌握西端大部分兵权,而新王也又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一去,两边竟势力相当。
“关于西端的事,朝堂上一部分认为我朝应当坐山观虎斗,一部分说是西端是交好国家,主张以让西端让出部分领地帮宇文恩清楚叛贼,还有人则认为当趁这个时候吞并西端,你倒是一句话不肯说,九弟,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早朝后,赫连默非拖着赫连诀去了御花园,现在的节气,百花齐放的时候,御花园里五彩绚烂,空气中都荡漾着各种各样宜人的香气,蜂蜂蝶蝶的这时候也忙的煞是热闹。
“该说的都已经被他们说了,再听我的想法未免太过多余,”赫连诀丝毫没被御花园中满园盎然的春意感染,目光凝结在一起,仿佛结成了冰块,散发出阵阵寒意,让人如坠冰窟,“而且,我的想法对你并不重要。”
“哦?”赫连默嘴角翘了翘,眼中带了些笑意,“我可不认为你的想法会不重要。”顿了顿,赫连默又道,“即使你想胡闹也得让我事先有个数吧。”
赫连默扫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不会以东离的名义出兵。”
赫连默的眼中毫无意外,静静的看着他:“你可要想好了。”
赫连默没有回答,眼睛看向远处的河流,阳光洒在河面上,散落成一片一片的金子,耀眼却也易碎,赫连诀眯了眯眼睛:“不管怎样,有个人,我不得不杀。”说着,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毁灭。
赫连诀眉梢一挑,说道:“既然这样为何不趁这次机会把西端也一起吞并下来,西端本就有外寇相逼,本就动荡不安,现在又起内乱,若是在这个时侯拿下西端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兄,”赫连诀挪开视线,直直的看向自己的兄长,“你想要哪我都可以替你得来,但是西端那个地方,谁都不可以动。”赫连诀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未免太低估宇文晗的能力了,他能在短短几年内得到兵权说明他绝不简单,既然会选择内战,那么说明他完全有把握控制住外寇,否则凭他的兵力不会只与宇文恩弄个势均力敌,想要吞并了西端,也不会像是看上去那么容易。”
“我只是好奇,”赫连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到底是会帮宇文恩还是宇文晗。”赫连默多少了解到宇文瑛和宇文晗的感情不一般,他不信独占欲如此强的弟弟会毫无反应。
“谁都不帮,我只是要毁了宇文恩。”赫连诀紧紧的捏住拳头,指骨间一片青白昭示着他心中的压抑。暗室那个地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火,早就在宇文瑛遇刺的时候他就派人暗中调查,没想到两件事竟是同一人所为,西端太子宇文恩,因为宇文瑛的存在威胁到了自己的宝座,竟然三番两次在他眼皮地下作祟,赫连诀眼中的杀意昭示着他浓烈的愤恨之心,他要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单单只是杀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他。
“既然这样,”赫连默收起笑容,一反刚才嬉笑的模样,“羽亲王听令,宇文恩作恶多端,有西端王四子宇文晗所列罪状为证,朕命你带我东离五万兵士助盟国四皇子一臂之力,以扫清祸国殃民之徒。”
赫连诀微微有些错愕,本来想用自己的兵力暗袭宇文恩,没想到赫连默竟会让他举着东离的大旗光明正大的去西端,意识到周围很多人听着,赫连诀跪了下来,用满园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臣,遵旨!”
五千兵力,在战争中不是什么大数目,赫连诀和赫连默都明白,这五千兵力不过是个幌子,既可以让赫连诀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攻打西端太子,又可以让宇文晗欠东离一个人情,东离何乐而不为?
西端内乱的四个月后,东离发兵相助宇文晗,赫连诀亲自带兵赶往西端,单单只评五千兵力,不过一月便攻破连阳,一举拿下南方十三郡,天下人无不感叹东离羽亲王的神威。有了西端王的相助,北方的兵力因要调往南方而变得薄弱,使得宇文晗的大军也连连大捷。
但是越往珞灵城兵力也越精,攻打的进度也便被拖缓了下来,一来二去慢慢的入了秋,对方的兵力明显看出了弱态,攻破宇文恩的老窝珞灵城指日可待,此时赫连诀接到了赫连默的信。
第三十五章
看见赫连诀看完信后不语,姚必凌好奇道:“皇上是要王爷回宫吗?”
赫连诀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这段时候跟在我旁边多少有点长进。”
姚必凌抓了抓头,原本在京城已经养的细白的肤色经过长时间艰苦的日子而变得粗糙,眼神却越发的精灵,他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属下错了,属下保证以后不该问的东西绝对不问。”
赫连诀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沉吟了好一会,又道:“过了七月,我要回东离一趟,这里全权由你负责,”说着看向姚必凌,“珞灵城眼看着就要攻下来了,别再这个时侯给我出现什么差错,听见了没?”
八月初九是当今圣上和九王爷生母的忌日,赫连默继位后把每年的八月初九作为国丧,作为次子的赫连诀自然要守在灵前。姚必凌立刻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的说道:“末将遵命!”
“嗯,”赫连诀低低的应了声,“你出去吧。”
姚必凌出去了以后,赫连诀清淡的眼神立刻变得沉郁,习惯性的从腰间摸出那把匕首,由于经常的抚摸,匕首上的光泽已有些黯淡了下去,匕首上参与着赫连诀身上的体温,缓缓的匕首放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姚必凌走出帐篷,迎面就碰上了小士兵小马,小马是今天刚入伍,经验尚浅,姚必凌便怕他在混账中莫名其妙的一命呜呼了,便总是把他戴在身边,极尽全力的保护。
小马刚过十六的年纪,虽然皮肤因长期的日晒而变得黝黑,但是脸上依旧有着少年特有的红晕,身形纤细却格外的强壮有力,一个人往往能同时与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对打,姚必凌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保护着他的举动有些多余,但是被一个孩子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将军!”小马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一双狭长的眼中充满暖意。这样的眼神让姚必凌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变得飞扬起来,上前摸了摸小马的头。
“呵呵,小马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前段时间还矮他一个头,现在便已经及他的鼻尖了。
“所以,将军,你危险了哦。”小马压低声音的说道,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
姚必凌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危险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马连忙岔开话题,“刚才九……王爷跟您说什么了吗?”
“哦,他……”刚想说什么,一道清冽的声音便从帐内传了出来。
“十……小马,你给本王进来。”
“是,王爷,”小马嬉皮笑脸的应道,而后跟姚必凌做了个鬼脸:“王爷叫我,我先进去了。”说着一溜烟跑进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