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从姜冬沉袖子里钻出来,飞快地跑到璇月身前,脚步却一滞,像是近乡情怯一般,小小地喵了一声。
璇月却笑了,向它伸出双臂,轻轻唤了一声:“阮阮。”
阮阮不再迟疑,纵身跃进璇月的臂弯,极委屈地小声喵了许久,仿佛在倾诉着什么艰难想念,璇月便十分温柔地摸摸它的头,安慰道:“我回来了,回来了。”
年却升不合时宜地心想:“我可能养阮阮养的有点糙了。”
星汐这边悄悄地从台上下来,挪到年却升和姜冬沉中间小声道:“我们回人间吧好吗,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阮阮那狗东西,在别人面前都是傻猫一个,就在璇月这儿是个小乖乖。”
果然,重逢感动这种事,经历不同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年却升更在乎的是什么?——方才璇月走过去轻声讲过话以后,年却升悄咪咪地在姜冬沉耳边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向我称一次妾身?”
姜冬沉道:“做梦吧你。”
星汐见年却升没讲话,心想我□□不会也感动了吧,啧了一声,向竹洪叫道:“大人,没什么事我带他俩回去了。”
竹洪向年却升和姜冬沉问道:“不再多留一会儿了吗?”
年却升笑道:“不了吧,久别重逢,我们不再多打扰了。”
星汐把白月光扔给年却升:“拿着玩吧,我看阮阮是不会跟你们回去了。”
年却升和姜冬沉其实是很舍不得的,但阮阮正在璇月那嘤嘤嘤地起劲,心想也不能阻止它去向更好的地方。于是没再多言,向竹洪与璇月道过别后,只向阮阮挥了挥手道:“我们走了。”
阮阮倏地抬起头来,看着年却升和姜冬沉离去的背影,忽然间很是不舍。
它从未想过,或有一天,璇月与年却升姜冬沉同时站在自己面前,它到底会选择谁。
真的是璇月吗?多少年阮阮一直在找她,现在终于找到了,阮阮自然是开心的,可如今见年却升和姜冬沉要走,它忽然又黯然了。
阮阮于璇月而言,是主人养着的一只作为宠物的猫,而年却升和姜冬沉待它,却如对待家人。
明知它可以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却还是在每一顿都变着花样给它做好吃的,每每到了雨过天晴,年却升出去晒他和姜冬沉的被衾时,一定也要晒上阮阮的小被子。
其实阮阮并没有在它那个小猫窝里怎么睡过,它每次都睡在年却升和姜冬沉中间,捂得浑身暖烘烘的。年却升嘴上嫌弃,三番五次地将它从被窝里扔出去,还不等它自己爬回来,年却升和姜冬沉中就会有一个人先心软,那人一般是姜冬沉,温柔地把可怜兮兮的阮阮捡回来,抱进怀里,让它继续拱着。
多数时候年却升很坏,但姜冬沉很好,有时晚上他们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阮阮肯定要被年却升扔到门外边去。事完以后姜冬沉已经很累了,可还是要问年却升一句:“你把阮阮抱回来没有?”
于是阮阮就披了件寝衣,出门把蹲在门口的小流浪猫夹在怀里,回头进屋往床上一滚,就着把阮阮和姜冬沉都抱在怀里,睡过一个温暖的夜。
哪怕是年却升不知所踪的那四年,姜冬沉也永远把阮阮带在身边,春寒夜雨,姜冬沉衣服又单薄,夜里难免不耐寒风。这样的时候多数人都会想念自己心上人怀里的温暖,姜冬沉同样,可他没有办法。那些年他始终冷漠疏离,却几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怀里的阮阮,始终如一。
阮阮眼里的神采黯然了下去,可不等他决定要不要叫住年却升和姜冬沉,他们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仿佛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第82章 长终1
折腾了许多年的事情终于尽数平息,年却升本是以为,在各归其属后,日子会平淡无澜地过下去。可是天不遂人愿,浮世万千的人人事事中,注定有人不得善终。
没有办法,这是人生之浩浩大势,非一人之力可改之。
从天上回来后,家里少了阮阮,倒少了几分欢脱的生气,年却升和姜冬沉在千欢渡住几天,又回姜家住几天,日子波澜不惊。本想着在这个月过完之前就和姜冬沉一起重走他四年所走的故地,但姜冬沉一直说,再等等。
年却升知道他在等什么,在姜冬沉心里,总觉得阮阮要回来。
年却升也愿意等,于是从姜家再回来以后他们还是回千欢渡,说住过七夕,若阮阮还不回来,他们就离家去游历。
可他们还没等来阮阮,那一日清晨有人来敲他的门,年却升以为来的是安知俦侣,披上衣服去开门,可有些意外的是,门外是一道雪白身影,年却升微一皱眉:“白宿?”
起初才看见来人是白宿时年却升心中并无过多惊诧,他知道白宿早晚能出来的,尉迟家有在围棋之外的特殊隐蔽特技,并不能上得台面——便是饲养怨灵。因而人人手中都有召怨符。方圆十里的怨灵,只要一经符文召唤,都会收归符主所用。所以年却升把白宿关到天然结界就是为此。只要他想出去,随时都出的去的,只看他自己想在那冷静多久罢了。
可是事与愿违,白宿自己也没料到为什么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而且不可挽回,无力回天。
年却升看见白宿手里横抱着什么人时,扶着门框的手,猛地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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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宿时常因为要外出办什么事而久久不归,但他出门前一定会和年却清先说一声,去什么地方,去几天,去见什么人。然后在三天之内,准就能出现在年却清面前,——可这一次没有。
白宿在一日早上忽然出门,没打一声招呼。接着中午没回来,晚上没回来,一连三日,都是不见踪影。年却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家仆:“你们家主去什么地方了。”
年却清是很不愿意和这些白家人交谈的。——他们并不怎么给年却清好脸色,这些年为了这个亡族遗人,白家鸡飞狗跳的事已经太多了。何况他还对自家家主没什么好脸,仿佛不知感恩为何物一般,白家上下不由得心唾一声:呸,年家留下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们又不敢向白宿抱怨什么,只因从前有一个新来的弟子不知这年却清是自家家主的逆鳞,向白宿埋怨了几句年却清不知好歹,只会与别人恶语相向,实在不值得家主如此庇护,接着又哼了一句:“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年公子?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谁知白宿便大发雷霆,罚那弟子十灵鞭再加禁闭一日。白宿向来还算温和,从不曾如此发落自家弟子,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年却升一样挨完灵鞭还能站着谈笑风生。那小弟子险些致残,白宿也再没多看他一眼。
于是白家的弟子家仆便只能暗自腹诽,偶尔趁白宿不在冷嘲热讽年却清几句。这一点他们还是敢放下心,年却清不会向白宿说的。
这次听见年却清询问家主下落,被叫住的家仆心中十分不屑地想,他还好意思问家主去了何处。也并不怎么想理他,只扔下一句:“被什么人叫走了吧,谁知道呢。”
年却清这一次却没再因为这般冷漠言语而就此作罢,追问了一句:“被什么人?”
家仆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不知道,一个穿黑衣服的。”
年却清噤了声,叹了口气转回房间,坐在床上,拿起了他的剑。
年却清并不知道那黑衣服的人是谁,他只以为那是尉迟家派来和白宿讲条件的密使。心想许是尉迟家又把白宿叫走做什么有关于自己的协议了。——不如说绑走,条件应不下来,白宿也就回不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白宿为了包住年却清,已经做了太多不该让的让步了。
年却清也是个有骨气和尊严的人,他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或负担。
何况那人是白宿。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已经发生的太多了,闹到最大的时候,尉迟家甚至带人来同白宿大打出手。双方各自死伤惨重,白宿身先士卒,受伤挂彩,甚至灵力透支。打完以后静养了三月有余才渐渐好起来。年却清却始终被好好地护在屋内,头发都没少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