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年却升把床拉开,才拉了一掌宽的小缝,就见一个黑影嗖的冲过去了,但年却升比它快,也嗖地使了个定身术,在老鼠冲进旮旯之前将它定住,然后他把床缝拉的更大,向后伸手道:“哥哥,扫帚给我。”
可手伸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年却升一回头,见姜冬沉都快退到侧屋去了。
年却升失笑:“你这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怕老鼠。”
两人毕竟住山里,有老鼠也是正常,更何况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好吧,那一次姜冬沉说在侧屋做饭抽不开身,根本就没出来过。这一次不巧,姜冬沉无事可做,只能信口反驳:“我不怕的。”
年却升逗他:“不怕?那我不管了。”
“不行!”姜冬沉道,“你得把他弄走。”
年却升笑了,一翻身坐在床上:“那我要是不呢?”
姜冬沉道:“它不走我走。”
年却升心想哈哈哈哈他竟然怕老鼠,但碍于姜冬沉脸皮薄,最近小脾气也多,只招招手道:“你过来亲我一口,我就赶他走。”
姜冬沉犹豫了。
不是犹豫亲不亲,……可能是在犹豫,那老鼠会不会突然窜上来啃他一口。
姜冬沉一咬唇,飞快地走到年却升身边捧过他的脸啵了一下,然后就飞快地又退开了,靠着墙道:“你快点。”
年却升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姜冬沉道你别得寸进尺,但还是因为老鼠可怕,妥协地叫了一声:“夫君。”
年却升满意了,跳下床去拿扫帚,姜冬沉喊了声你等会儿,然后飞快地退进侧屋把门关上,隔着门喊:“现在你可以赶走它了!”
年却升无奈又好笑,但还是贴心的把老鼠扫的很远,顺便捡了个树枝变成小人,同他讲道:“抱着这老鼠往山里跑吧。”
然后小人抱着老鼠,绝尘而去。
年却升拍拍手,回家敲敲侧屋的门:“哥哥出来吧,我已经把它流放了。”
姜冬沉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仿佛在观察敌情,过了一会儿他把门全打开,跟在年却升身边回正屋去。
年却升看把姜冬沉吓成这样,还是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姜冬沉有点不好意思,耳尖红了一点,反驳道:“老鼠怎么了,……星汐连蝴蝶都怕呢。”
年却升闻言又哈哈哈笑了半天,笑道:“对对对,不只是蝴蝶,他是怕所有长翅膀的虫类。”
这些天星汐总有事没事就往年却升这儿跑,说是要避避风头。但是避什么年却升也不太清楚,就是有一个黄昏星汐出去跟人传声,年却升挡不住好奇趴在窗子边听了听,入耳先是两句:“‘我打死也不喝合欢红’和‘你那山上的虫子死不干净,我是绝对不可能会去的’。”
年却升正好笑他竟然怕虫子,就听见星汐大喊了一声:“滚!!你才怕长翅膀的虫子!”
年却升头也没转,就冲书案旁的姜冬沉叫道:“哥哥!快快快!画个蝴蝶,眼睛我来点!”
于是在没过一会儿,两人听见屋外的星汐啊了一声,只片刻他便跑进屋门,飞快道:“我不在你们这儿待了,告辞。”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那座山上的虫子死光了没有。
年却升走到床边坐下,姜冬沉却在书案边站定了,指指床的靠墙之处:“你坐里面去。”
年却升看了一眼那个还没来得及拉起来的床缝,哭笑不得道:“哥哥,那里面已经没有老鼠了。”
姜冬沉将信将疑,仍然犹豫着不动。年却升无可奈何,弯下腰趴到那个床缝边:“我给你检查一下,真没有了。”
可这仔细一看,年却升竟在黑沉沉的床底下,瞧见了一封布满灰尘的信。
正是了,是一封白色信笺包好的信,只是拿起来看得仔细些,会发现那信笺已经泛出黄了。
姜冬沉连年却升趴着不动了,歪着头走过去了一点:“怎么了?”
年却升把那封信取出来,捏到床边拍去了上面的灰尘,向姜冬沉道:“我看到了这个。”
姜冬沉觉得眼熟,一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他伸手把信接过来,却看到了自己的字。
姜冬沉有些讶然:“……诶?”
年却升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站在姜冬沉旁边,探过头道:“什么?”
姜冬沉道:“这好像是我写的。”
说着他看到这封信的第一行字,姜冬沉啊了一声:“是这个。”然后他转向年却升道,“我记得我当初是写过这么一封信的,不过酒醒之后信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喝断片,记错了。”
年却升拿过姜冬沉手中的信纸,转头要往床上坐。走了半步忽然又停下,转身把姜冬沉也抱起来,再回头一块坐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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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年菊月初六,本为君生辰十之有八,然如今锦书无寄,音信无凭。但问一句,君可安否?
自君去,冬沉唯觉浮世厌厌,了无生趣。千欢渡虽是合欢已落,然山峦依旧,故居依旧,皓月长空,星辰万里,皆依旧。物是人非,冬沉独立于随君湖前,只觉凄神寒骨,悄怆幽邃。无人于风中以体温暖我,背后拥我。从前觉千欢渡夜中青峦皎月甚美,如今看来,皆失颜色。
中秋之日,冬沉请父亲亲笔题君名于族谱。如今君已是姜家弟子,冬沉之父母亦为君之父母。九九重阳,不问君身在何方,还望远归,与冬沉共同尽孝,可好?
当日,长命锁裂,法印黯然。冬沉心中如有雷霆万钧。传声,无果。传灵,无果。心急如焚。不日年家遭难,其景甚为惨烈,声亦怆然。时有刀枪鸣剑,楼阁崩摧,喧嚣呻|吟,隔一重结界入冬沉耳。交战时年家边界有兵戎把守,不得入。战毕,入之。年家上下,无故人身影,心中不知或悲或喜,寻人无果,前路迷茫。
其后几日,神情恍恍,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午夜梦回,眼前尽是君之明媚笑颜,触之,不得。梦醒。屋中尽黑,唯有点灯作待游子归状以为慰藉。只惜,终是自欺欺人。
如今已是深秋。菊月一过,寒冬便至。最后相见时君仍着夏衣,夏衣内里唯一细薄中衣而已。在外游荡,无归故里。冬沉念你对衣食多加挑剔,类类种种皆于家中备好,冬沉也在家中备好,只待君归。
君可知,一去后冬沉再无晴阳日,万千阴雨是离情。
阿升,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