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道’悬赏令还没人完成呢,就赶上少将军退婚一事。河阳公主颜面尽失,险些自尽。
这个时候,众人可不敢再去触霉头。悬赏令就成了烫手山芋。
赏金阁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称‘那道’悬赏令已封。
六年时间,世人也渐渐将此事淡忘。可就在这几日,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有人接了‘那道’悬赏令,还是个男子!
这消息一出,江湖登时炸开了锅。纷纷向那位壮士掬一把同情泪。
顾少将军冷心冷情,这些年不知拒了多少女子。坊间隐隐有些传闻,说是顾少将军好男风。
只是这话传到河阳公主耳朵里,惹的公主大怒,将传话之人尽数责罚,惊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可越是这样,大家心里免不了越是往那方面想。
如今这位不怕死的壮士已经进了镇北将军府,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被称为壮士的阿清,此时睡的正香。梦里他梦见自己在吃烤乳猪,好大的猪蹄,香喷喷的,还冒着油。
只是,总有一股烤猪毛的味道在鼻尖乱窜,惹的他食欲大减。
还不待阿清伸手去拿猪蹄,便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阿清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见到眼前景象,嗷呜一声惊呼。
“着火啦!”
第3章
原是阿清睡着时不老实,长腿一挥,将药炉子给踢翻了,周围的柴火瞬间烧着了起来。
今日刮的东风,火焰随风往东刮,直烧到了东边厢房去。幸好芙蓉院小厮发现及时,救了火。
阿清被水浇醒时,裤腿上已经沾了火星,吓的他赶紧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将火给扑灭了。
“老天,若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真变成烤乳猪了。”
正当阿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某人气势汹汹的奔他来了!
还不等阿清说话,顾衍迎面便是一脚,将阿清踹飞了出去。
阿清体弱,挨了这一脚,登时吐了口鲜血出来。
他捂着腹部,艰难的抬头看着顾衍。
顾衍气的浑身发抖,小厮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阿清不知道,这火势蔓延到衍清苑,而衍清苑,是整个镇北将军府的禁地,就连镇北将军顾东海,嘉仪长公主,都不能踏入半步的禁地。东厢房,是重中之重!
“你烧了阿清的祠堂。”顾衍浑身迸发着冷冽的气息,一字一句道:“那里摆着一千八百二十五座长明灯,这一把火扑灭,里面的长明灯也跟着毁了,整整三百座!”
“阿清最怕黑了,他又没了双眼。没有长明灯给他引路,他要怎么办呢,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呢?”
阿清不知道顾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少,少将军,损毁的长明灯,阿清会修好的。”
“阿清……阿清。”他喃喃的说着这两个字。
“你不配叫阿清,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配的上阿清这个名字。我不是说过,你不准叫阿清的么!”
顾衍正在气头上,阿清也犯不着跟他犟。
“是,是。”
发了一通火,顾衍也冷静下来了。
“这个小厮,杖责三十,赶出府去。其余人等,杖二十。”
三十杖,打完岂还有命在!还要赶出府!不行!
阿清伸手抓着顾衍衣摆,费力的抬起头,艰难说道:“东厢房的火,不是奴才放的。”
顾衍脚步微顿:“是你在此地煎药,踢翻了药炉子,火势顺着柴火,借着东风蔓延到东厢房……”
“你有仔细看现场的情况么!”
阿清话音落,全场寂静。谁人不知,顾少将军是个瞎子!你这么说,这不是戳少将军痛处么。
哎呀,惨了惨了惨了。
贾成鸟么悄往后挪了挪膝盖,生怕少将军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平白得了二十杖,他想想就觉得脊梁骨疼。
阿清盯着顾衍,继续道:“这火的确是烧到了东厢房,可你想想,东厢房与此处还隔着一道院墙,虽说院墙不高,但若能越过墙体烧到东厢房去,那必然火势极大。”
“从失火到救火,还不到一刻钟,若只凭院子里那一小堆干柴,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铺天盖地的烧起来。”
顾衍薄唇轻抿:“顾亭,去看看。”
得知东厢房被烧,顾亭的怒意不比顾衍少。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发现事情不对。
可火势太大,这院子里,除了那小厮靠着睡觉的门廊附近还算完好之外,没有一处好地方,东院墙尤为严重。
顾亭用刀柄在灰烬里来回扒拉,除了灰还是灰,什么都没有。
“少将军,烧到这种程度,定是这院墙边上被人洒了火油,或者其他东西。”
“那小厮,你来这里时,可有注意到东院墙都放着些什么东西?”顾亭问道。
阿清当时正琢磨事儿呢,一时还真没注意这些个,不过隐隐约约倒是瞧见那墙根儿底下摆着几个竹筐。
“这柴房平日是谁负责打扫?”
众人面面相觑,包进苦着脸爬了过来,道:“是奴才。咱芙蓉院的人都知道,东厢房是重地,那东院墙边儿上平日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是有柴火,也从不往东院墙堆放。”
“就是,就是今儿成嬷嬷来找奴才,说她收了些旧衣裳,想要洗洗干净,可她那院子没地儿晾了,就想来柴房这边搭个杆子晾衣裳。成嬷嬷常在府上收那些破烂衣裳,捡好的地方剪下来,东拼西凑的,也能凑上几件好的成衣,换些银钱。”
“这事儿咱芙蓉院的小厮都知道。奴才想着,不过两筐衣服,也不占地儿,就让她担来放着了。”
“少将军,真的就是两筐破衣裳,奴才都检查过了。”
“布料易燃,可也绝对烧不起这么大火,你当真看了?”顾亭斥问。
包进举双手起誓发愿,都快哭了。
阿清沉吟片刻,道:“你每件衣服,都看了么?”
这话问的包进一愣,支吾道:“这,成嬷嬷是咱府上老人了,平日待咱们又极好……”
“那就是没有仔细看过。你又如何知道,她那两筐衣裳里,没有藏着其他东西呢。比如,酒罐子,火油罐子。”
包进一屁股瘫坐在地,成嬷嬷每次来柴房这边儿晾衣裳,事后卖得钱了,都会给自己三五个铜板。他也就只例行公事往筐里瞄两眼,那好意思去翻捡检查。
若真如这小厮所说,那岂不是……
“去唤成嬷嬷来!”
没多久,小厮去而复返,战战兢兢道:“禀少将军,成嬷嬷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啊……呵,真是巧啊。”顾衍的声音虽然一如往常一般沉静,可阿清却从中听到了极致的愤怒。
阿清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但依旧没有放开顾衍的衣摆。
顾衍察觉有人一直拽着他,不悦的蹙了蹙眉:“你还不放手!”
阿清道:“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
这场火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设计,瞧顾衍那番态度,想来也是知道幕后主使是什么人了。
顾衍明白他的意图,而且,从这小厮的气息来看,他的身体应该很差,别说三十杖,就是十杖,也未必挨得过去。他刚要说免了责打,直接将人逐出府去,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道:“你的责罚暂且免了吧。”
阿清松了口气。其余小厮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罚那小厮,那他们是不是也……
“其余人,责罚照旧。”
顾衍留下这么句话,便抬步往外走,临了又道:“这里,恢复原样。”
他是冲着阿清说的。
顾衍走了,顾亭还在,一众小厮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生怕被第一个拎出去责打。又不免在心里羡慕那小厮,惹了这么大祸,居然没挨打!
顾亭也懒得理他们,只挥了挥手,叫亲兵将人都带下去。
阿清趴在地上,顾衍那一脚着实重了些,眼下那药罐子也翻了,他还得再找个地儿去煎药,想想就很惆怅。
正郁闷间,只见地上投来一片阴影。他抬头,便见顾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要试图勾引少将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劝你最好趁早改个名字,不然的话……”顾亭攥着拳头,咯吱咯吱直响。
阿清觉得,他若这时候还嘴硬,下一刻那拳头就能招呼到他身上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管家说,我以后叫阿思。”
顾亭挑了挑眉:“算你识趣。甭管你领了什么任务,最好趁早收起那番心思,当心小命不保。”
阿清猛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赏金阁的散派任务虽然不及高等机密任务那般严格保密,但领任务的人,多半都会伪装自己。一是为了保护自己,二是为了任务能顺利进行。是以,虽然满江湖都知道有人领了悬赏令,但到底执行任务的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可他却知道了,那少将军呢?
顾亭讥讽道:“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了,有个貌美青年领了悬赏令,来给少将军献身呢。”
第4章
阿清直觉事情不对,也许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他得赶紧找无尘问问。
门房胡磊远远瞧着阿清捂着肚子晃晃荡荡奔他来了,再想到外头传言,对比阿清这样貌,胡磊连连点头,还真是个俊朗的。比起少将军来,也不遑多让啊。
阿清尽力忽略胡磊投放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眼神,道:“那个,胡兄弟,我找无尘有点儿事儿,他就在安定坊十字巷边儿上的草堂住着,你帮我递个话可好。”
胡磊审视了一番阿清,那眼睛在他手里滴溜溜转了好几个来回。
阿清尴尬的咳了咳,摩挲着无尘留给他一个铜板,只觉面上臊的慌,早知道就不给他那么多钱了!
“那个,胡,胡哥……”
“诶,打住,我可当不起。这么着吧,这忙我帮了,当然,日后……”
“日后若胡兄有用得着阿清,哦不,阿思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