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清更是懵了。
顾衍与褚萧相视一笑。
褚萧说道:“南唐豫王不日将来大梁朝拜。”
阿清瞬间了悟:“朝拜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吧。”
“清河公主死了这么久了,消息也早就传回南唐去了,可时至今日,方才派人过来,不觉得很有趣么?”
阿清眼睛倏地一亮:“又有好戏看了。”
此次虽说六皇子李绩栽了跟头,但其他几位皇子也受了不少波及。毕竟当年河南案,大家都跟着掺和了一脚。
“丢了刑部,却扳倒了老六,可老六倒了,废太子又放出来了。咱们这回啊,真是白忙活一场。”二皇子李端道。
“啧,话说回来,我这六弟还真是个胆大的,若不是证据摆在眼前,本殿下都不知道,素来喜欢阿谀奉承的六弟,还有这等魄力。”
周严依旧神情阴郁坐在角落。
“对了,父皇开恩科,咱们可得得跟紧了。这事儿不是交给大学士文昱了么,这老头子顽固不化,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事儿,简直比登天还难。父皇这回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了。要是不能趁机拉拢些人,咱们日后在朝中的日子,必定十分艰难。”
“二殿下,眼下你应该沉下心来,既然知道圣上在整顿朝纲,就该老老实实窝着,别当这出头鸟。”
“至于储位,二殿下不必担心,废太子即便复位,东宫,他也住不长。”
第41章
李肃虽然被解除了幽禁,但成康帝并未立刻恢复他太子之位。是以,这段日子,他倒是十分清闲。
“许久不来将军府,想不到这里还是老样子。”
演武场上,季斐好死不死的又去挑衅顾亭,李穆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只顾煽风点火。
李肃顾衍和阿清三人,则在演武场东边的小凉亭闲聊。
若是从前,阿清必然是坐不住的,要去场上指点一番。他灵活的身姿,高超的武艺,还有对兵器的精通,每每都叫几个小的钦佩不已。
李穆和季斐简直就是薛清的铁杆迷。但凡有人敢说薛清一句不好,这两位必是说干了口水,也要将那人骂的找不着北。
而此时,看着阿清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李肃心中升腾起一抹愧疚和疼惜。眼下别说比武了,怕是连一杆枪,他都提不起来了。
他们本该驰骋沙场,恣意快活,本该是大梁最耀眼的武将的。
“杨吏还在季府?”李肃沉声问道。
“是。”
“他说的那些,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顾衍沉吟片刻:“五分。殿下要着手对付二皇子了么?二皇子可不比六皇子那么好对付。山东,周家,明家。若动二皇子,必须在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至少,依现在的朝局来看,并不适合。”
“是啊,连父皇都要对周家忌惮三分呢。”
“还有,殿下真的以为六皇子认了罪,这背后势力就算连根拔起了么?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六皇子和河阳公主一样,被利用而不自知呢。”
“换句话说,其实我们都在一副棋盘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而我们此时要做的,就是要跳出棋局。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以不变应万变。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顾衍点了点头:“确实。”
“阿清哥哥,你瞧见了没有,我都能接顾亭十几招了。”季斐一边擦汗一边跑过来献殷勤:“我这样子,是可以进尚武堂的吧。”
阿清笑道:“上清园比武,你打败了苏达,圣上可是金口玉言说了要奖赏你呢,就算你不通过考试,尚武堂都会给你留个位子的。”
季斐一扬头:“那可不行,大家都是凭本事考,我岂能搞特殊,他们不是总瞧不起我嘛,这回就让他们看看,我季斐也是有真本事的人!”
“七殿下,你也是自己考,对吧。”
李穆文不成武不就,本想着跟成康帝要个名额的,他堂堂皇子,若是几招就被人打趴下了,那不是太丢脸了。可季斐自己吹嘘就算了,干嘛还要带上他!
李穆红着脸支吾了半天。
李肃有些恼了:“老七,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距离尚武堂招考还有几日时间,这几日你给我好好练武,别整日只知道招猫逗狗,连阿斐都知道上进,你再看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穆低头喏喏道:“知道了五哥。”
末了,还狠狠的瞪了季斐一眼,季斐正沉浸在自己打遍无敌手的梦幻中呢,根本没注意,一脸得意之色,给李穆气了个半死。
六皇子被幽禁后,朝中低迷了多日,在尚武堂筹备招考之时,才有了些许生气。
此次尚武堂考试分文武两科。当然并非科举那般严谨,这文试考的是兵法,兵器,谋略。武试则是按抽签顺序,分组进行比武。整场考试按照文武两科总分数排名,只录用前三十名。
由于是尚武堂第一次开放,又是顾衍和薛清共同主持考试,这两位当年上京城里的神话人物,本身就颇受关注,此一来,但凡京中权贵子弟,皆以能入尚武堂为荣。
京中突然掀起了一股好学之风,势头之盛,甚至已经盖过了特设的恩科。
阿清和顾衍对着一摞试卷,在将军府的兵器库里忙的焦头烂额。
“瞧瞧,这是谁家的少爷,兵典共计十六篇,我挑了最广为人知的计篇来考校,可这说的什么啊,驴唇不对马嘴。”
“还有这个,连兵器都认不全。”
“哦,这个这个,这人半点谋略都不通,即便上了战场,也是给敌军送人头的!”
“哎!”
阿清一边唠叨一边判卷,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顾衍倒是淡定许多:“若他们什么都好,那还要尚武堂做什么呢。”
阿清哼了一声:“这帮小崽子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一个个的养尊处优惯了,可别到时候被训的哭爹喊娘。”
顾衍摇头笑笑。
“这篇倒是不错,对兵典理解颇为深刻,也有自己的想法,见解独到。”
阿清接过试卷,卷面整洁,文章一气呵成,遣词造句且不论好坏,只这严谨的逻辑,倒显得此人颇为老成持重,是个好苗子。
阿清将此文章记下,对这位考生倒是有些期待和好奇。
武试的场地依旧定在上清园。
虽然这次仅是尚武堂初步试验,并不算正规的武举。但消息还是传的广为人知,报考者人数也不少。
由于报考者,有官家子弟,亦有平民百姓,还有江湖人士,起点不一样,比试的过程也很难保持绝对的公正。
是以,阿清和顾衍商量了一番,录用的三十个名额,暂且每种身份的人平均分配。
至于途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二人也都谨记于心,以期在未来正式的武举中,能够规避。
整场考试下来,收获颇丰。到底英雄出少年,有这些鲜活的少年人,大梁未来可期。而这当中让二人眼前一亮的,不是奋斗了多日的季斐和李穆,也不是那些技艺高超的江湖人,而是时任武卫军副将的明钰。
由于各自立场的缘故,明钰与他们不甚相熟。甚至因为明家军突起,东宫旧臣对明家更是不齿。尤其是季斐。
但在武试当中,明钰显然与在场参与考试的考生不同,明家依附二皇子,明毅早几年便接替顾东海,镇守北疆。明家军眼下的势头,不得不说,算是上京城第一军门。
而明钰的表现,沉稳内敛,一招一式恰到好处,不骄不躁,不疾不徐,让人赏心悦目。
最终的成绩排名,明钰也当之无愧的成为第一名。阿清这时才知道,那时让他和顾衍眼前一亮的试卷,也是出自明钰之手,这让阿清对明钰的印象,又加深了些许。
此次成绩自然要呈给成康帝查验,对于这三十人,成康帝也算满意,独独七皇子李穆,在官家子弟这一组中,以倒数第一名的成绩勉强入围,让成康帝颇为诧异。
他瞄了眼顾衍,又瞄了眼阿清,咳了一声:“老七也能考进来?你们俩不会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故意放水吧。”
阿清还以为成康帝对李穆的成绩不满,谁知他竟是惊讶李穆的实力。
“圣上说笑了,试卷都是掩了名字的,武试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容得我们作弊呢?”顾衍笑道。
“就是啊,七殿下这些日子努力上进,若叫七殿下听见圣上这么说,岂不是要伤心了。咱七殿下也是要面子的人。”阿清道。
成康帝深以为然,面露得色。
“阿清回来,连这小子都知道上进了。诶,这季家小子也不错啊,竟得了个第二名。”
“阿斐一向都很努力的。他若敢松懈下来,季康怕是能追他五条街也得给他拎回季府去。”
小时候,季斐和李穆就是上京城里最能混的公子哥儿,季康父母早逝,就这么一个弟弟,哪能给养废了。是以,上京城日日都要上演一出季康追弟的故事。不管季斐躲到哪儿去,季康都能把他揪出来,撵回府里去念书射箭。
“季家箭法,例无虚发。倒是可惜了,季斐没有季康那等天赋,箭术只能算中等。”顾衍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确实如此,我自诩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弓箭方面,还是不得不承认,季大哥当真是第一人。”阿清也跟着说道。
成康帝看他二人拙劣演技,冷笑一声:“行了行了,别装了,朕也算看着你们长大,那点儿小心思,可瞒不过朕。不就是想启用季康嘛,罗里吧嗦一堆,直说了,朕也不会拒绝。”
阿清眼睛一亮:“当真?”
成康帝道:“朕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当年之事,季康也受到了责罚。既然阿清都愿启用季康,朕还能说什么呢。稍后,你二人往季府走一趟,传朕口谕,启用季康为尚武堂箭术教官,你看如何?”
阿清笑的眉眼弯弯:“圣上真是英明!”
季府冷清惯了,这么些年,除了李穆时常来往,倒也没什么人上门拜访。今日顾衍和薛清突然到访,让季管家手足无措。
“这,大,大少爷跟二少爷在,在后院射箭,请,请二位稍等……”
“诶,季伯,没事儿,我们直接过去就好。这季府我们也来过多次,路熟着呢。”阿清笑道。
季府不算大,片刻功夫便转到了后院。
季康一身短打,神情肃然立在一旁。季斐将弓拉满,一脸痛苦之色,箭离弦,嗖的一声,阿清目光循着箭矢看过去……
“啧,射偏了。”
听见声音,季康猛的回头:“你,你们……”
“哈哈,季少庸,我们大老远儿的来你府上,也不说看座上茶,哪有这般待客之道。”阿清笑道。
季康瞧着阿清的笑颜,恍惚如隔世。虽然早就知道了他就是薛清,但季康从不敢去见他。
自始至终,他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季斐扔了弓箭,用袖口擦擦汗,怼了怼楞在原地如雷劈一般的季康,又朝前头吼了一声:“阿富,上茶!”
季斐引着几人往池塘边儿上的凉亭去,往日沉稳的季康,此时却不知怎么办才好,短短的几步路,走的踉踉跄跄,连季斐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大哥,以前阿清哥哥没回来的时候,你日日念叨着,这回人都在眼前了,你倒还紧张上了。”
顾衍闻言挑眉:“少庸原来日日都念叨阿清么?”
季康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抬腿狠狠的踹了季斐一脚:“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