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玥不以为意:“我知道啊。袁基路就是个阉党吧?听说他还认了个大太监当干爹?他亲爹倒也真看得开。”
钱青瞪着他。既然知道,怎么还能说这是好事?
卫玥不屑道:“什么阉党士党,我看都是半斤八两,比谁更烂有什么意思?与其让它们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不如早点死一个。留下的那个,要是真的烂透了,那它早晚也得垮。要不然狗屎太臭,大家就捧着鸡屎;鸡屎太臭,大家就捧着狗屎,什么时候是个头?”
钱青目瞪口呆。
他听卫玥竟然用鸡屎和狗屎来做比阉党和士党,把士党说得这么不堪,本还想要反驳几句。可还没等他想好反驳的话,旁边竟响起了鼓掌声。钱青回头一看,鼓掌的人竟然是朱瑙,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只能憋回去了。
朱瑙微笑道:“钱青,你先回去吧。”
钱青一愣。很显然,卫玥的这番回答朱瑙是满意的。原本他对卫玥颇看不上眼,可听了方才那番话,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粗鄙,却的确有他的聪慧和透彻之处。
钱青暗暗叹了口气,起身道:“下官告退。”便出了雅间,下楼去了。
钱青走后,朱瑙对惊蛰与裴子期道:“放开他们。”
原本惊蛰与裴子期为防卫玥与陶白作乱,进屋后也一直押着他们。朱瑙发话,两名少年便将两人松开了。
卫玥揉着被压疼的肩膀站起来,道:“朱州牧打算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朱瑙点点头,指指钱青方才离开的位置,道:“来坐。”
惊蛰与裴子期立刻变得紧绷,生怕卫玥接近朱瑙会对他有不利的举动。卫玥也迟疑了片刻,倒是没过去,只道:“戴罪立功的机会是什么?”
朱瑙见他不过来,也不强求,又拿起一把瓜子开始嗑:“我想让你去拿下剑州府。”
卫玥:“……”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道:“拿下什么?”
“剑州府。”
“什么??”
“剑州的官府。”
“………………”
屋内静默片刻,卫玥竖起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拿下??剑州??官府???”
朱瑙用肯定的眼神加以鼓励,示意他没有听错。
卫玥发现他不是在说笑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早听说过朱瑙的妄人之名,但听说的时候也就觉得还好。不就是吹牛说自己是皇室遗珠么?不就是假冒官员当上阆州牧么?牛谁还不会吹么?官员谁还不会装么?可这会儿他却真的被吓到了。
他指指朱瑙,又指指自己,难得打了磕巴:“你,你确定?”
“我确定。”
“不是,我、我不明白……什么叫让我拿下剑州府?你想让我怎么拿?你给我兵,让我带吗?”
“我什么都不给你,随你怎么拿。”
“哈???”
“不用太着急。”朱瑙好心提醒道,“你慢慢准备。到明年秋收的时候再动手。时间应当足够了吧?”
卫玥:“……”
他一阵风中凌乱,回头看看陶白,陶白也是满脸呆滞,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起来什么意思他愣是没明白。程惊蛰和裴子期脸上也有惊讶之色,不过习惯了朱瑙的作风,两名少年倒也还算镇定。
卫玥憋了半天,一肚子问题,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朱州牧,你管这叫戴罪立功?”
朱瑙摊手笑道:“你若能办成此事,你和你的朋友们前罪尽恕,既往不咎。”
“……那我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朱瑙皱了下眉头,好像不太高兴。卫玥还以为朱瑙要说什么威胁他的话,但朱瑙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叹气道,“那真可惜。是我看错了人。我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卫玥:“……”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不要说得他们之间好像有多信任好吗!!!
他的内心正山呼海啸,却听朱瑙又道:“惊蛰,子期,帮他们把脚铐解开。”
程惊蛰与裴子期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地弯腰解开了两人的脚铐。
卫玥都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僵硬疼痛的脚踝,又听朱瑙道:“你们可以走了。及早准备吧,若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到阆州府来找我。报上你的名字,官兵会放你进来。”
卫玥:“………………”
他进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朱瑙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神奇的转折。以至于他的理智是震惊的,然而情绪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反倒额外平静。他指指自己,指指关着的房门:“我们,可以,走了?”
朱瑙笑道:“可以,走吧。”
卫玥神色麻木地站在原地不动。过了片刻,他斟酌着问道:“我要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样——我不是有这个打算,就是问问,问问哈。”
“不怎么样。”朱瑙语气温和,“你是贼,我是官。下一回你若再犯事,又被官府抓住,该怎么判怎么判就是了。”
卫玥沉默。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表情复杂地再次开口:“那我,要是,真的……照你说的……拿下剑州府……”
朱瑙脸上的笑意加深。他看着卫玥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办成了回来找我,我教你读书识字。”
卫玥:“……”
他还以为朱瑙会许给他什么官位,再不济也给他点金银财宝,毕竟拿下剑州府那么大的事!!教他读书识字???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