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刘不兴派出去的使者从成都回到了黔州,也带来了朱瑙的回信。刘不兴立刻把手下的军官与幕僚叫来一起听。
刘不兴问道:“你去了以后,朱瑙是怎么说?他没有怀疑我的用心吧?”
使者答道:“朱府尹说,他很高兴将军愿意向成都府投诚,将军为他铲除叛徒的行为也让他很感动。他没有提及怀疑将军的话,只说一切都是薛州牧的过错。”
刘不兴顿时大喜道:“很好,很好!他看到薛宝灰的人头时是什么反应?”
使者汗颜,没好意思说朱瑙压根没打开那个盒子,反倒是打开那个盒子的官吏把他一顿臭骂,质问他万一吓到府尹怎么办。由于气愤,那官吏还骂了一顿武人鲁莽粗野之类的话。其实那官吏也没骂错,刘不兴倒不是故意要吓唬朱瑙,他是真的以为朱瑙看到敌人的头颅会很惊喜来着……
使者只能含糊其辞道:“朱府尹很高兴……”
刘不兴得意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
许竹本连忙在一旁邀功:“将军看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献上薛宝灰的人头,一定能够得到朱府尹的欢心。”
贾聪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没有任何要插话的打算。
刘不兴又问道:“那朱瑙有没有说他打算怎么安置我的军队?每年给我多少粮饷呢?”
使者忙道:“朱州牧说,将军可以先把军队开到仁寿一带,其余条件可见面后详细商谈。”
“仁寿?”刘不兴赶忙翻出一张蜀中地图来看。
仁寿在距离成都城不远的地方,与成都隔着一条岷江水。那里地势平坦又开阔,附近没有什么山峦。
“让我把军队驻扎在这儿?”刘不兴第一反应不是太高兴。毕竟仁寿离成都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隔水相望。朱瑙只让他把军队开到这里,显然是对他还有防范的。
这时候贾聪终于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口道:“将军,朱府尹这样的安排实可谓颇有诚意。”
“有诚意?”刘不兴不解地看了贾聪一眼。这不明摆着提防他,为什么还说有诚意呢?
贾聪解释道:“仁寿与成都有江水相隔,双方皆有险可守。万一我们去了之后与朱府尹谈不拢,两方开战,谁也不吃亏,也都有路可退;而且那里地势平坦,无山峦丘陵,不易设伏,易于观望。我们去了之后,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设下埋伏等我们。”
刘不兴看着地图愣住。他手下的军官们也开始小声议论。
诚如贾聪所言,只要仔细看看地图,就能明白朱瑙把驻军点选在这里的深意。
仁寿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平原,万一要是在这种地方开战了,谁也没有阴招可使,要打都只能光明正大地打。而且因为地势开阔,也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几百米外来个人一眼就看到了。
朱瑙是在提防他们不假,可难道他们就不需要提防朱瑙吗?他们互相之间全不了解,只凭口头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哪有什么信任基础?就算朱瑙大大方方让他们直接把军队开进成都城里去,他们还得担心一下朱瑙有没有在街头巷尾设什么埋伏等他们呢。
而把地点选在仁寿,代表了朱瑙无声的态度:你们别想要偷袭我,我也没有坑你们的打算。
这不是诚意又是什么?
刘不兴想明白了这一点,满意地点头:“很好,很好!即刻通知下去,让将士们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就拔营,去仁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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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
谢无疾在校场上带兵训练骑射,练了两个时辰,下马时已是浑身汗津津了。他摘下头盔,走出校场,正要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忽见一名亲兵跑过来。
“将军。”那士兵道,“将军派去成都府送礼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成都尹的回礼和书信。”
“书信?”谢无疾眉毛微挑。他派去的人只送了些礼去,顶多口头上捎带点客套话,却并没给朱瑙送具体的口信和书信,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给他写信。
他想了想,道:“他送来的礼让军需官清点入库吧。礼单和信送到我帐中去。”
士兵忙道:“是。”
谢无疾先去井边挑水冲了把凉,回到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刚把外袍披上,午聪就进来了。
“将军,这是成都尹朱瑙写给将军的信。”午聪同时附上一张清单,“这是成都府送来的礼物单。”
谢无疾将两者都接过,先看起礼物清单来。礼物清单并不长,他一眼就看完了,看完之后却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虽然他也给成都府备礼了,但那礼不过是个客套的形式,几样珠宝玉器和地方特产,值不了多少银子。而朱瑙给他回的这份礼,却是一份非常厚的礼!不光礼重,还特别实用。
——没有蜀锦之类的奢靡之物,有的是各种稻谷、豆子等粮食,还有几车的腌猪腿、牛肉干、鱼肉干等肉食,更有甚至,朱瑙直接送了他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
要知道谢无疾带兵打仗,能够让他头疼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他攻打下来的城池难以固守;二是他手下军队多,地盘少,军队的粮饷始终是个问题。
这几十车的粮食和五千两的白银固然不能彻底帮他解决军需之难,但解决燃眉之急却是足够了。而且这礼的价值比谢无疾当初送过去的要贵上数十倍都不止。天底下怎会有人这样送礼?
谢无疾看着礼单,有些茫然。
而一旁的午聪看到谢无疾迷茫的眼神,不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他跟在谢无疾身边有几年了,能让谢无疾惊讶的事情实在真不多。不得不说,那位朱府尹做事情果然让人摸不着头脑。想刚才他自己看到礼物清单的时候,也是吓得怀疑自己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谢无疾注意到礼单上有一项奇怪的东西,不由问道:“他还给我送了五十把刀和五十把矛?”
午聪忙道:“是,将军。他送来的兵器我看过了,比我们自己的兵器要锋利坚固不少。也不知道是他蜀中的矿产更优质,还是他们工匠的技艺更高超。”
谢无疾沉默。那兵器他自然是要去亲眼看看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看看信,看朱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打开信函,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谢无疾看信的时候,午聪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他也很好奇朱瑙会写什么,但那信毕竟是给谢无疾的,他不好意思要来看,只能试图凭借观察谢无疾的神色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见谢无疾看了没几行,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下眼睑稍稍用力,眼睛眯起。嘴角的肌肉轻微抽动,说不清是要往上勾还是往下撇。
午聪心里更好奇了,百爪挠心般想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终于,谢无疾看完把信放下了。
午聪连忙问道:“将军,朱府尹在信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