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淡淡道:“我自有准备。”
午聪见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说了,只道:“是,将军。我这就去传令。”
=====
数日后。
董姜在营中等了良久,逐渐等得有些焦虑。他招来手下道:“你去看看战场形势如何,怎么还没消息?”
他手下的士兵领了命令,连忙出去了。
董姜心烦地站起又坐下。
凉州军刚刚开始向东南进军的时候,可谓一帆风顺。凉州骑兵所到之处,军民全都闻风丧胆。他们势如破竹,一路烧杀抢掠,战果无数。陇西的郡县短短三日就被凉州铁骑完全踏平。
这样的顺利让他颇为得意,也开始有些轻敌。他本以为他们不出三月就可拿下关中,一年内就可长驱直入中原腹心。
然而当他们进入谢无疾的地盘时,情形便开始不对劲了。
谢无疾号称常胜将军,他带出来的兵也的确能打。在此之前,他们顶多一两日便可扫平一县。可现在,他们已经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都没能攻破一道山隘。这样下去,形势对他们将会不利。
须知凉州以骑兵为主,行军速度快,擅于冲杀破阵,威力凶猛,却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粮草。凉州本就是土地贫瘠之地,凉州军出征时压根没带多少辎重,口粮都是一路杀一路抢来的。在这种作战方法下,一旦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粮草耗尽,兵困马乏,莫说进军中原,恐怕连退都退不回去了。
因此时间对凉州军来说极为重要,区区一道山隘便连攻数日不下,他们实在耽误不起。
董姜烦躁地等了好一阵,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总算回来了。
董姜连忙问道:“如何?攻下了吗?”
那人道:“州牧,敌军伤亡虽重,却仍然坚守。目前尚未攻破。”
董姜勃然大怒,把眼前的东西扫落一地,骂道:“没用的废物!打了这么半天,这么一座山都打不下来!若粮草耗尽,我就割他们的肉来喂其他将士!”
他发火时,周遭顿时无人敢吭声。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
“州牧,韩风先求见!”
董姜一愣,皱了皱眉,怒火逐渐平息下来。过了片刻,他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韩风先走入帐内。
尚不等董姜问话,韩风先率先跪地行礼,掷地有声道:“风先听闻战况不利,特来自请出战!今日之内,风先必取敌将首级献与爷爷!”
董姜沉吟不语。韩风先入帐之前,他便已猜到了韩风先来的目的。
说实话,董姜心里很明白,韩风先是个能征善战的好将领。远了不说,只说近的,韩风先能用区区两百人全歼延州军千人的队伍,自己死伤还不到半数,放眼凉州,恐怕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能打的。
但是人无完人,人若有长处,往往就有短处。而韩风先的短处又条条致命——此人心浮气躁,狼子野心,更重要的是,忠心欠奉。这样的将领再好用,也不是人人都敢用的。
因此对于这样一个手下,董姜的心情一直很矛盾。杀了舍不得,用又不敢放手用,一面养,一面压制,快要把一匹沙漠之狼活生生养成沙漠之兔了。
然而眼下战局形势胶着,便他心中再忌惮,若不让沙漠之狼亮亮獠牙,那是真白养了。
董姜思虑再三,咬咬牙,终于从怀中掏出两块兵符,丢到韩风先面前。
“好孩子,”董姜道,“若你能攻下此关,这两张符以后就归你所有。”
韩风先顿时一喜。一张符可调动一营五百人,两张符便是一千人。虽然当初董姜从他手下削去的人马不止这点,但这才只是刚开始。早晚,他能够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而且,他会得到更多!
韩风先攥紧两张兵符,向董姜叩首道:“爷爷放心,风先决不让爷爷失望!”
……
哥灵察正在帐外练习长矛,韩风先快步走来,抓起一顶兵盔丢向他。
哥灵察手中长矛一甩,稳稳地用矛尖挑起头盔,不解道:“统满?”
韩风先满脸喜色,摸出两张新得的兵符亮给他看:“你瞧这是什么?”
哥灵察怔了一怔,当下明白发生何事,亦喜上眉梢。他二话不说,戴好盔甲,立刻随韩风先点兵去了。
……
山风呼啸,天色渐阴。
时辰实则还早,只是忽如其来的乌云遮住了天光,使天色将雨不雨,似晚未晚。
董姜站在帐外,阴沉的天色加重了他心中的烦躁。他转脸想手下问道:“眼下什么时候了?”
手下忙道:“禀州牧,还未到午时。”
“是么?”董姜眯起眼睛。山风越来越大了,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以往他很喜欢听着声音,可如今却有些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这惨叫声是谁发出来的。若是敌人,自然叫他高兴。可若是他的士卒,那就让人很不痛快了。
正此时,风向一转,风声似乎也变了个调,听起来像是滚滚马蹄声。
董姜正听着风,眼睛一睁,竟真有人骑着马过来了。
“州牧!”传令兵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气喘吁吁,“胜了,胜了!风先军攻下山岗,敌军已全面溃逃!”
董姜:“……”
董姜:“…………”
他先是一喜,嘴角尚未吊起,又向下一垮,最终还是向上扬起。
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先前他已分别派两名将领去攻山,每个都慢得他心浮气躁,恨不能拿人剁了当下酒菜。好容易把人盼回来,还都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要不是他手下将领有限,他早把人砍了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