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玄翻了个白眼。他是胆大敢赌,但他下注之前,总是先看看自己赢了能赚多少,输了得赔多少。看起来他在豪赌,其实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很明白。可眼下孙湘眼下赌的这一把在他看来怎么算怎么亏。
道理很简单。如果这场仗他们打赢了,对蜀府而言顶多丢掉一个施州,没有伤及根本。但是万一他们失利了,甚至只是一点小小的失利,导致的后果都有可能不堪设想。
蜀府已经把北面的关中、西面的凉州都平定了,完全能专心对付他们。但他们即便吞并了江陵府,还是三面环敌的状态,江陵府内也有势力蠢蠢欲动。只要他们失利,江陵府马上会趁机反叛,东面和北面的邻府也会来占便宜,弄不好就是个四分五裂树倒猢狲散的情形!
就算胜算再高,赔率那么大,这种局傻子才赌呢!
可惜孙湘主意已定,压根听不进、也没打算听他的意见。在孙湘看来,黄东玄反对出战,可能还是想回去江陵发展势力,所以不想出征。
于是孙湘冷冷道:“黄将军,你不想出征施州,那我派你回去镇守江陵,你愿意么?”
黄东玄顿时瞪大了眼睛。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好听了,他如果还要拒绝,那便等于坐实了自己的私心。
两人僵持片刻,黄东玄终于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硬邦邦道:“属下不敢。任凭府尹调遣。”
孙湘道:“那你就回去准备吧。”
黄东玄无话可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格老子的,什么江陵府尹,长沙府尹,全都一样的狗东西!”
然后悻悻地转身出去了。
……
成都。
徐瑜和虞长明等人转眼就拟好了增兵的计划,朱瑙正在翻阅,忽然有人传来通报:“府尹,谢将军信使到。”
朱瑙忙搁下公文,道:“请进来。”
不多会儿,谢无疾遣来的信使便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
“朱府尹,”信使见了朱瑙就下拜,沉痛道,“北方邪教猖獗,战火泛滥,民不聊生。谢将军忧心如惔,焦痛劳思。为解民生疾苦,特命我前来求朱府尹援手襄助!”
此言一出,立于朱瑙身旁的惊蛰先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所谓邪教,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以谢无疾之能必可立刻镇压。竟果真需要朱瑙施以援手?
朱瑙道:“我前几日也派了信使前往延州,谢将军可是需要我调兵支援?”
信使摇头,双手奉上书信和令牌:“谢将军恳请朱府尹派人协理北方三州政务。”
惊蛰震惊不已,朱瑙也愣了愣。
协理政务?谢无疾这是主动让出政权?
片刻后惊蛰回过神来,忙上前接过书信和令牌,拿给朱瑙。
朱瑙又问了信使许多北方的详细情况,直到天色不早,这才让人安排信使出去休息。
信使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前来报信了。
“府尹!”探子道,“延州城失守了!”
朱瑙眼神一变,立刻问道:“谢无疾呢?可还安好?”
探子道:“谢将军尚未赶到延州,延州城便已失守。谢将军应当尚且安好。”
朱瑙松了口气,这才又放松下来。
由于谢无疾派信使来蜀和延州失守本就只相差一两天,信使路上耽搁片刻,两条消息便前后脚送到了朱瑙面前。
探子报完消息离开后,惊蛰震惊道:“延州城不是有谢将军的数千大军镇守吗?那些邪教徒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攻得下延州?!”
朱瑙手里攥着谢无疾的令牌,心不在焉道:“邪教攻心,不可小觑。”
那些邪教徒固然不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但他们的威力却远胜于勇猛威武的凉州铁骑。
打仗,归根结底打的是人,是人心。北方战火连年,生灵涂炭,民不堪命,百姓找不到出路,自然想要求神问佛。玄天教这时候横空出世,可谓适逢其会。于是一时之间,竟成了民心所向。
得民心者必胜。延州城里的老百姓,甚至是延州城的守军,在危难困苦之际都会心思动摇,最后消极怠战,甚至投敌反水,都在情理之中。战争的胜负,很多时候并不决胜于战场,而在战场之外。
那玄天教,恐怕是谢无疾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最难对付的敌人了。
程惊蛰叹气道:“原来连延州都丢了……怪不得谢将军要请公子帮忙打理政务了。恐怕他是走投无路了。”
消息前后脚送到,因此惊蛰以为谢无疾是在丢了延州之后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谢无疾派来的信使刚才倒是没提到延州失守的事,难道是不好意思说么?
朱瑙缓缓“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道:“你去找徐少尹,让他将官府各部的名册送来。”
既然要接手北方政务,自然要选出一批合适的才干了。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富县。
午聪推开房门走入屋内, 只见谢无疾正站在沙盘前, 目光却没有落在沙盘上, 眼神空洞, 似在走神。
午聪出声道:“将军。”
谢无疾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揉了揉眉心,走到桌前坐下。
午聪跟上前去,犹豫着并没有立刻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脸色不大好看,是否身体不适?要叫军医来看看么?”
谢无疾头也不抬,淡淡道:“不必,我没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