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头疼道:“那就派人再去催各地的祭酒,让他们不管是抢还是骗,尽快给我弄更多的钱来!谁能上交十万贯,我就提拔谁做治头大祭酒!”
他不想在太原,尤其是在汾阳做得太过火。毕竟这里是玄天教的发家地,也是他驻扎的地方。其余地方乱就乱了,可要是汾阳乱了,他的老巢都得被人掀了!
职事听了他的话,表情顿时一僵,眼神也变得复杂。
张玄看出他的异样,立刻问道:“怎么?”
那职事支支吾吾道:“我今日一早听到传闻,说是邢州、相州两位祭酒已被河北府官兵抓了。还有慈州的祭酒,已经卷款逃了……”
“你说什么?!”张玄一蹦三尺高,“哪里来的消息??为什么我没听说???”
那职事惶恐道:“原先我也不曾听闻这消息,是今晨有邻人问我此事是否属实,说是民间已传了一段时日了。”
由于这消息是朱瑙放出来的,因此伊始自然只在民间传播,等传开了才传进玄天教那些管事的人的耳朵里。
听到是民间传出来的,张玄第一反应倒是想到了这是否又是朱瑙放出的谣言,用来动摇他的人心。他很希望是这样,但他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延州被破,这给玄天教迎头一击痛击,很可能让各地的官兵们发现原来玄天教并不是那么难对付。而那慈州又距离延州不远,祭酒都是见风使舵的人,卷款潜逃也不奇怪。
要真是在延州之后又连失相州、邢州、慈州……难道,是天要亡他玄天教?
张玄浑身发冷,牙关战战。但他到底不是寻常人,这时还注意到殿内几名职事都在悄悄打量他的反应,于是他故作镇定,不屑道:“民间?民间传出的话你们竟也相信?河北有信徒十万之众,别说那河北府奈何不得,便真有事,消息也会立刻传入我耳朵里。定不知是哪个酒鬼胡言乱语,在那里造谣生事!信他们做什么!”
众人见他如此,将信将疑地不再言语了。
职事又道:“师君,纵使各地相安无事。可消息送到各地,各地的祭酒筹措钱粮,再把钱粮运来,怕也得要几个月光景。若是延州军再频频来攻打,我们这里便马上吃紧了。师君还是得想个更快的法子才行。”
张玄仍在犹豫。
职事见状,又出主意道:“若不然,师君,咱们跟黑马军打个商量,支给他们的酬劳先赊着。等各地的钱送来了,我们再支给他们。”
张玄觑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去跟黑马王商量如何?你看他肯不肯?”
职事苦着脸道:“这,我同那黑马王又说不上话,师君为难我做什么?”
张玄冷笑几声,心想你难道不是在为难我吗?
要知道这黑马军有一条明言的规矩,就是概不赊账,最慢五日内也得把账结清。这还是给张玄这样长期雇他们的主顾的优待。若是一笔头的买卖,都得先给了不少于五成的定金,黑马军才肯出力。这是因为如今天下民生凋敝,处处都缺钱,若不先见着钱,极有可能就被人给赖账了。
先前改了跟魏變的约定,双方已经闹得不快。若是现在再提出赊账,黑马军绝不可能再留下来了。这条路行不通。
张玄又想到,那能不能把支给职事们的俸禄减一减,赊一赊?
这个想法马上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手下这帮职事,可不比黑马军好相处。各个都是贪财如命的,帮着他做事就是为了发财。克扣他们的钱款?怕是他们转眼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而练兵的花销也无法再克扣了,再克扣下去,还练哪门子常备军啊?跟以前那些农夫有什么区别?
算来算去,省是如何也省不了,那就只能开源了。
张玄左右为难,心里又真怕外面几州已经失陷。于是他只能两全相害取其轻。
他终于松口,没好气道:“去把人都叫进来商量!”
商量,自然是商量怎么才能从信徒那里搜刮更多的钱财来了。
那职事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叫人,张玄越想越气,忽然又猛一拍桌子,怒骂道:“怎么他朱瑙和谢无疾整天生事,把我这里搅得一团浑水!我派出去的人呢??为什么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
要知道在没遇见朱瑙之前,要论挑拨离间和蛊惑人心,这张玄才是一把好手。多少势力在他手下分崩离析,没费他一兵一卒。
这段时日以来,张玄也并非只是坐着挨打,他亦派了不少人去朱瑙和谢无疾那里打探消息,寻找机会进行离间。可他派出去的人,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一筹莫展。
他想不明白,那朱瑙和谢无疾又不是天生的一朵并蒂莲,分明也是因利相合。难道,他们就是铁板一块吗?
殿里的这些职事知道张玄正在气头上,哪个敢接话?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赶紧退出殿外找人来商量如何敛财去了。
232、第二百三十二章
朱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后才起, 在帐内洗漱完毕, 惊蛰走了进来:“公子, 谢将军已在外面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
朱瑙一怔, 边向外走, 边问道:“他找我?怎么不叫我起来?”
惊蛰道:“是谢将军不让叫。”
朱瑙撩开帘子,果然谢无疾就在帐外。他倒也并非闲等着,正在空地上练习矛法。
如今已是初秋时节,谢无疾只着了一身薄薄的袍袴,脚踩一双棕色短靴,手拿一杆七尺长矛。长矛在他手中游走如蛇,毒蛇出洞般直奔猎物而去;忽然, 又化作一尾长鱼, 在水中搅动翻滚;忽又听“铮”的一声, 长矛如鞭般砸地, 霎时尘土飞扬, 劈裂一片土石。
谢无疾收招,额上已有一层薄汗。他将长矛拄地,朝朱瑙的方向看去:“你起了。”
朱瑙走上前去:“怎不让人叫我起来?”
谢无疾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汗:“你昨夜歇得晚,多睡一阵无妨。不是什么急事。”
朱瑙为能及时应变, 随谢无疾大军亲征来了汾阳附近。可他仍有不少公文要批,各地发来的公文送到延州, 连同延州的公文一道送来此处,他每日仍是事务繁忙。
朱瑙问道:“那你找我何事?”
谢无疾往武器架边上走,朱瑙跟在他身旁。
“早晨有一队人马运送着大量辎重, 往汾阳城的方向走,被我的人拦了下来。盘问了他们几句,问出他们是慈州分教来向张玄缴纳奉银的。一百六十二人,全抓回来了;钱粮五十余车,也都缴回来了。眼下还在清点详细,我便来与你说一声。”
朱瑙失笑。
慈州的玄天教徒消息也未必太闭塞了,前来给张玄运送供奉,竟然没听说谢无疾正带兵在此驻守。这下可好,连人带钱,全落在他们手里了。
倒也得亏那些人消息闭塞,要不然五十车辎重运进城里,还能叫那玄天教多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谢无疾把长矛放回架子上,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瑙想了想,道:“人交来我盘问一番,看能否问出什么;若能买通他们变节,替我们做事,那是最好。至于钱粮,是你缴获的,你留着便是,不必问我。”
谢无疾言简意赅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