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變扭头向手下吩咐道:“务必给我盯紧了那些冀州兵,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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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城。
上官贤站在城墙上,眺望东北——那是邺都所在的方向。大风卷着狂沙迷了他的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亲兵从城楼下方跑了上来。
“将军,邺都的信使到了,方才从西南门进来的。”
蒲州城被蜀军包围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而在城池被围之前,上官贤就已经派人向邺都发去了求援信。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等邺都的回信。
然而听到他盼望已久的信使终于到来的消息,他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添了几分忧虑。他低声问道:“身份确认了吗?不会是蜀军派人伪装的吧?”
战争中,伪造信件、假传消息的手段十分常见,上官贤带兵多年,这样的手段早就见识过了。
秦兵忙道:“仔细确认过了,是邺都信使无误。”
上官贤却仍然愁眉不展。即使他还没有看信,就已经知道送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十万大军把蒲州城给围了,信使想混进来并不容易。若非信使本事出众,就是蜀军有意把人放进来的。
片刻后,上官贤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襟,转身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他眉间方才那一抹忧虑已经荡然无存,神色变得极为平静。无论信使送来的是什么消息,都没关系。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他会顽抗到底。如果蜀军想要困死他,那在他死之前,他也会拼命耗干蜀军的血液,绝不让蜀军占到便宜。
即便最后要为蒲州陪葬,他也在所不惜!
262、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官贤跟随陶北已有十余年。昔年陶北尚在相州驻军任百夫长时, 他已陶北手下做事, 据说当年陶北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后来他便一直跟随着陶北南征北战, 对陶北极为忠心, 为其立下诸多汗马功劳。两年前, 陶北还将长女嫁予他为妻。”
“上官贤手下有两名副将,名为米淳、张漭。米淳跟随上官贤多年,是上官贤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张漭则是两年前陶北委派给上官贤的,除协理军务外还复有监军之责。”
“另外军中有四名校尉……”
朱瑙与谢无疾等人围坐在帐内,几名探子正在向他们汇报对蒲州城内军队的调查结果。等探子们将各级军官的情况汇报完,众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大凡作战,若能从敌人内部攻破, 收买敌军, 使其自相残杀, 无疑是最好的方法。然而这城中的军官, 听起来却很难找到下手之处。主将上官贤与陶北相识于微时, 多年并肩作战,甚至还结成了亲家,这样的关系是最不容易撬动的。而下面的军官不是忠于上官贤就是忠于陶北的,想要收买也都不容易。
当然, 虽说不容易,他们也不可能就此放弃。众人商讨了一番, 还是选择了两个听起来似乎可以作为突破口的人,并讨论了一番离间的计划,便安排人去执行了。
朱瑙问道:“本月的粮草送到了么?”
手下忙道:“启禀陛下, 今晨刚刚运来一批。”
朱瑙道:“账目呈上来我看看。”
不多时,有人将账目呈了上来。
朱瑙一目十行地看完,问道:“核对过了么?和账目可有出入?”
手下忙道:“陛下放心,并无出入。”
朱瑙笑道:“那便好。”
此番出兵的决定实则颇为仓促,为的便是在上官贤在河中完全立稳脚跟之前将他困住。因此朱瑙伊始只带了一个月的粮草出来,后续的补给便交给徐瑜等人想办法。不过他敢这样办,也是因为他对各地储粮和赋税的情况了如指掌,换成陶北就绝不敢如此,先前陶北出兵荆州时一再放慢,便是因为他只有把粮草筹措完了才敢动兵,否则一旦大军困在半路无粮可吃,一切就全完了。
而徐瑜等人办事也确实非常妥帖,大军一面在前面走,他们一面就在后方开辟补给线。这回送来的不仅有第二批粮草的账目,还有整理好的各州县粮仓的储备,让朱瑙一目了然他们可以坚持多久。
朱瑙又转向各位军官,温声道:“让将士们做好准备,离间敌军之时未必能成,此次很可能是一番苦战。不过短则三四个月,长不过七八个月,蒲州城必破!”
听了这话,众军官不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其实将士们最怕的便是消耗战。天长日久的煎熬,仿佛永远看不到盼头。再怎么雄心壮志,熬到后面也都油尽灯枯。可是朱瑙竟然给出了具体的日子!
这日子是怎么得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朱瑙拍脑袋想出来的,可是蒲州城内有多少存粮,一定是机密中的机密,上官贤绝不会傻到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让敌人知道啊!
很快就有人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当初赵芜派了陈复出使汉中,朱瑙也同样派了一批使者出使河中。朱瑙派出的使者,可绝不只是为了拉拢赵芜那么简单,更是奉命前去打探河中各项消息的。
而在蜀军进了华州后,朱瑙马上让人从华州的官府收缴了所有的田产户籍的公文,随后他通过陈氏联络到了河中的许多豪族大户,又把这些豪族大户的当家人请来盘问了很久。不仅如此,朱瑙最近一直命人到附近的州县进行调查。把这些消息和他的使者打探回来的消息结合在一起,蒲州城里的情况也就不是秘密了。
而朱瑙随军带了很多度支官员,这些度支官员这段时日一直深居简出,十分忙碌。有人偶然从那些官员待的帐篷外路过,都能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珠算声始终没停过。
显然,度支官员们汇总了种种消息,多番验算,已经较为准确地推断出了蒲州城内的粮草数目。至于上官贤从河南打过来的时候随军携带了多少粮草,这个朱瑙并不清楚,但他知道,那些影响并不大。上官贤是奇袭河中的,奇袭,就意味着他出兵匆忙,根本来不及准备大量辎重,粮草很可能是靠他沿路掠夺战利品来补给。这一点,只要找他进军路上的百姓稍作询问就能确定了。
于是,在了解城内的粮草存余的情况下,再参照上官贤的兵马总数一算,可不就算出河南军能坚持的日子了吗!
军官们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喜上眉梢!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样的仗可太好打了!他们非但知道敌军能坚持多久,他们甚至还在不同时间揣摩到敌军的心态和状态!只要黑马军牢牢牵制住北方的中原军,此战岂有不胜之理?
众人连忙道:“陛下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朱瑙笑了笑,便让众军官下去鼓舞士气了。
……
……
蒲州城内。
上官贤对城外的事情全然不知,他站在粮仓里,看着手里的账本双眉紧锁。他的身边数名军需官正瑟瑟发抖。
“为什么半个月内死了这么多只鸡!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上官贤怒火冲天地把账本一摔,军需官们抖得更厉害了。
当蜀军十万大军一到,上官贤就意识到,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他们比的不是谁兵强马壮,谁的战法出神入化,而是谁的粮草和士气能够支撑更久。
于是一个多月前,上官贤就已经下令,从士卒到军中牲畜,每日的粮草都必须减半,为的就是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但是蒲州城的粮草本来只够他们坚持两个月,即使消耗减半,也顶多支撑四个月而已。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四个月内陶北的援军能够赶到,或者蜀军先他们一步山穷水尽而撤军了。
至于死去的家禽……由于喂养家禽的食物也减少了,最近鸡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军需官们原以为鸡只是饿的,就跟那些士兵一样。直到鸡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亡,他们才意识到这或许是鸡瘟造成的。这时候再采取手段已经晚了。
原本死一些鸡倒也不算什么,但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又死了大量家禽,无异于雪上加霜。由于担心鸡瘟传给士卒,导致士卒减员,这些鸡肉只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