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这性格,他有告诉我的必要?我爹明摆着晓得,我绝无可能雌伏于人下,既无隐忧,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我惹我伤心?”
“他既然帮我点痣,又男扮女装多年,就是希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开心心的活。”
云歇冷笑:“这要不是你,老子能知晓自己会怀孕??”
萧让轻咳两声,全当没听懂其中愤恨,清澈微寒的眸子里带着点小希冀,“那相父该怎么感谢我?”
“你……!”云歇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
萧让见他动怒,后悔不已,忙乖巧道:“让儿错了。”
云歇歪过头盯着马车角,打定主意死都不吭声了。
萧让悬着心又道:“相父千万莫同让儿置气,身体要紧……”
又过了会,他见云歇仍不搭理他:“相父,你同让儿说说话吧,让儿真知道错了。”
“相父……?”萧让试探地又喊了声。
萧让一探头,发现云歇双目紧阖,头有节律地微顿着,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面容少了醒着时的生人勿近,多了份静谧诗意。
萧让心念微动,坐过去,扶着云歇的后脑勺,将他的头轻轻扳到了自己肩膀上枕着。
……
马车停下,云歇一睁眼,发现自己靠在萧让肩膀上,顿时浑身一僵,去推他头:“你要点脸,别总想趁人之危!”
萧让委屈道:“是相父自己靠过来的。”
云歇信以为真,老脸猛地一红,拂袖下了马车。
萧让在背后笑。
-
二人去见阿越。
阿越跪下拜见,实则带着点挪揄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在云歇的腹部上停留得尤其久。
看来他猜对了呢。
云歇这会儿自是反应过来阿越上次吞吞吐吐实际上想问想说什么。
他见阿越眉目间藏着点儿得意,却是笑了,转头吩咐承禄:“东西呈上来。”
阿越一惊,还以为云歇要赐他白绫毒酒之类的杀人灭口,刚要失色求饶,却看见了面前摆上的……女子衣裳。
“这是……”
“穿上。”云歇道。
阿越:“……”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云歇微蹙眉:“没功夫跟你磨蹭,我只是想验证一点。”
萧让坐在边上看好戏。
云歇回身瞥那几个带来的嬷嬷太监:“你们去给他折腾折腾。”
云歇也坐下。
小半盏茶的功夫,阿越还不出来。
云歇知他扭捏,有意戏弄,扬声喊他:“越宫女。”
屏风后阿越脸色铁黑,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面前的“女人”温柔纯净,秀丽端庄,肤若凝脂,乌黑柔软的长发及腰,身段窈窕,眉眼极诗情画意。
云歇叹了口气,同萧让道:“你看,我爹就是这样骗了我二十多年,他们大昭人女装得天独厚,没人说,谁知晓这是男子,真不怪我粗神经。”
萧让却是望着云歇的脸发怔,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
照云歇的说法,云歇也是大昭人,女装也得天独厚。
他有点想看……云歇女装。
“陛下?”云歇叫他。
萧让掩饰地别过脸,看着阿越,沉默片刻,突然神色古怪道:“相父,我怎么瞧着,阿越长得有点像……你爹?”
第33章
“不可能。”云歇下意识否认, “他比我爹难看多了。”
阿越强颜欢笑:“……”
“相父,您再瞧瞧。”萧让招手叫阿越过来。
萧让没见过几次云歇的爹,对他性情人品印象颇深,于其样貌却只剩个朦胧的感受,所以和云歇角度不同。
云歇精准无误地记得他爹每个举止神态,所以觉得处处不像, 萧让乍看之下, 却是觉得有几分迷蒙的神似。
阿越有云歇他爹的影子。
“说了不像——”云歇不情不愿地掀起眼皮,瞅了秀丽纯净的阿越一眼,突然噤声。
“你凑近些。”云歇本来懒散闲适地倚在椅背上,倏地坐端正, 微倾身盯着阿越的脸, 目光微微发紧。
阿越一头雾水地凑近。
云歇一把掐住了他秀气白皙的下巴, 定睛细观, 二人大眼瞪小眼。
萧让还记得阿越勾|引云歇,危机感顿生, 刚要不动声色地拆分二人,云歇猝然松手, 怒道:“这厮竟长得比我还像我爹!”
萧让伸出去的手一顿:“……”
阿越一脸懵。
云歇最郁闷的就是他一点都没继承他爹长相上的优势, 也只有面部轮廓勉强有几分相似, 五官、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云歇恹恹地望着神韵与他爹有几分重合的阿越,嫉妒到了顶点。
“相父消消气, ”萧让哄着人, 合理猜测道, “相父的爹同阿越都是大昭进贡的美人,莫非有什么亲缘关系?”
云歇也想到了这点,却仍气不过,冷道:“有什么亲缘关系能比亲儿子还亲?”凭什么他比我像。
萧让没想到云歇对他爹的占有欲这么强,什么醋都吃,心下暗暗钦羡,要是有一天云歇能为他吃醋……
阿越听到萧让那句猜测却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水袖中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阿越目光焦灼地盯着云歇,颤声道:“云相贵庚?”
云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屏退众人:“二十有七。”
阿越忙道:“令尊是大昭是二十八年前进贡给先帝的美人?”
“是。”
跪着的阿越满眼震惊,激动地嘴唇直抖,努力稳住声线:“云相可还记得阿越曾说,阿越家族中人,个个都是美人?”
“记得,”云歇略一思忖,“你还说,你家族中能怀孕的男子,都不免沦为生育机器和和亲工具——”
云歇神情凝固,倏然站起:“你是说,我爹同你是本家?!”
阿越已激动到失声,只能不住点头。
异国他乡,能遇见亲人,饶是心机如他,都失色动容。
到这份上,萧让也心如明镜,他吩咐承禄:“你去拿幅魏夫人的画像来。”
承禄很快回来,将魏夫人的画像呈递给阿越。
画上云歇的爹仍是女装,阿越细细辨认了会儿,却激动到眼泛泪花。
“是钟于衍,二十八年前被上贡,却毫无因由地销声匿迹,”阿越抬眸,迫不及待道,“阿越全名钟于越。”
琰,谐音衍,钟于衍。
破案了。
云歇近来倍受打击,心脏承受力越来越好。
云歇深吸一口气,不由地暗骂一声,感叹世界真小,又觉得很神奇,竟然莫名多了个亲人。
萧让危机感顿消,风流俊雅的面庞上悄然溢出丝笑意。
阿越和云歇是亲人,他不用再不用担心云歇对阿越的性趣比对自己大了。
隔着血脉,他们总不可能乱|伦。
“所以……”云歇咽咽口水,猜测道,“你是我表弟还是堂弟?”
毕竟他比阿越大近十岁。
萧让暗道一声不妙,大楚堂、表间能婚娶。
阿越身形一僵,面色有些尴尬古怪:“阿越家族为了维系血统的纯正,除了上贡以外,并不与外姓通婚……令尊是我祖母的亲弟。”
正喝茶的萧让反应快一步,呛得直咳嗽。
“……”云歇理了理关系,瞬间面色铁黑,“你是我侄子?!”
阿越胆战心惊,试探地喊了声:“……表叔。”
云歇:“……”
萧让别过脸,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
危机彻底解除。
他们不仅是血亲,还差了辈分。
萧让偷着乐,云歇和阿越两相对视,莫名的尴尬在蔓延。
脸皮向来厚的阿越也尴尬到不敢看云歇。
他之前跟他表叔都说了些什么……
怀表叔的孩子给陛下戴绿帽……
当初云歇要真被他勾|引下水,夺了他身子,那他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