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就是不要。”
祝雁停坚持帮他挂好,低喃道:“珩儿收着吧,下回,……下回爹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了。”
小娃娃噘嘴望着他,没再说话。
祝雁停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的孩子,想要将他的模样记得更深一些:“珩儿,你能叫我一声爹爹么?”
珩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你是爹爹么?”
“是。”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看珩儿?”
祝雁停无言以对,珩儿见状愈发不高兴:“你是坏人,爹爹才不会这么凶,珩儿害怕……”
祝雁停将之揽入怀中,收紧双臂,沉默抱了他片刻,哽咽道:“爹爹对不起你,珩儿,别生爹爹的气。”
珩儿哼哼唧唧的,没再挣扎推他。
出门之时,祝雁停用斗篷将孩子裹住,亲手将他抱上车,最后抚了抚小孩的脸,又将前日被他扔掉的拨浪鼓递过去:“这个珩儿也收着吧。”
小孩不肯要,低声嘟哝:“我才不玩这个,我长大了。”
祝雁停一怔,苦笑道:“是啊,爹爹忘了,珩儿都三岁了,不愿意玩这个了。”
他还是将拨浪鼓塞进了小孩手中,又亲了亲他额头:“珩儿,再见。”
马车渐渐远去,珩儿闷不做声地转了转手里的竹棍,听着叮咚声响,趴到窗口边朝外看,祝雁停还怔怔站在原地望着他,小孩噘起嘴,发呆片刻,扭过头去。
送走珩儿没多久,高隋过来与祝雁停请安,随口便问起他:“王爷,您前个抱来的那孩子呢?”
祝雁停的眸色陡然一沉:“不该问的你最好少问,本王乏了,高公公无事便请回吧。”
高隋的眼中有精光滑过:“王爷,如今下幽城危机解除,您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急什么,叛军还未走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高公公若是等不及自个先回去便是。”
祝雁停的语气里已满是不耐,高隋识趣地没再多嘴,只提醒他:“奴婢倒是没什么等不及的,就怕陛下等不及。”
祝雁停冷道:“皇兄那里本王自会给个交代,无需高公公多虑。”
眼下珩儿还未走远,他若是现下就回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必得等到珩儿平安离开冀州再说。
待高隋退下,祝雁停的神色更冷,沉声吩咐阿清:“派人给我好生盯着高隋的一举一动,他若是敢有妄动,即刻将人拿下。”
巳时末,祝雁停手里握着本书,靠在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直到有人匆匆来禀报,他们在城门口截住了高隋派出去的一队人,现已将人拿下押了回来。
祝雁停闻言转瞬沉了脸:“将人押过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人很快被带过来,一共六个人,都是宫中禁卫军出身,祝雁停见之面色愈发难看:“说吧,高隋派你们鬼鬼祟祟出城,到底要做什么?”
几人梗着脖子咬紧牙根不肯开口,祝雁停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叫人将之拖下去上刑。
不多时就有人禁不住招了,高隋派他们出城,是要他们去追车,将祝雁停送走的孩子抢回来。
祝雁停气得摔了手中茶碗,咬牙切齿道:“他好大的胆子!去将高隋拿下,押来见本王!”
“不必王爷派人过去了,奴婢自个来见王爷了!”
高隋大步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一众祝鹤鸣派给他的禁卫军,见到祝雁停再无半点恭敬之意,连腰都不弯了:“王爷,听说您将陛下派给奴婢的禁卫军拿下了?他们可都是替陛下办差的,您如此行径,叫奴婢可怎么与陛下交代?”
祝雁停冷嗤:“你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阉人,谁给你的资格在本王面前乱吠?你少拿皇兄来吓唬本王,今日便是皇兄在这里,本王也定要将那几个人给处置了!”
被祝雁停不留情面地一顿奚落,高隋面上挂不住,咬着牙根狠狠道:“奴婢奉皇命办差,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王爷若是执意如此,便休怪奴婢无礼!”
祝雁停轻眯起眼,像听到天大笑话一般:“你对本王无礼?你倒是要如何对本王无礼?!”
高隋抖出袖中藏着的密旨,高举在手上,尖声道:“奴婢有陛下亲拟的圣旨,僖王不顾圣令,私下放走叛军首领家眷,遵陛下旨意,拿下僖王!”
他说罢往后退开一步,身后的禁卫军上前,手中的剑已出鞘。
祝雁停的面色陡然一变:“来人!”
兵丁破门而入,转瞬将高隋带来的禁卫军团团包围,高隋气急败坏地嚷道:“我有陛下的圣旨,你们谁敢!谁敢!”
那领头的参将却只听祝雁停的,丝毫不搭理他。
他们都是京北大营的人,此番祝雁停奉命来下幽城抵挡叛军,祝鹤鸣怕死要留着大部队在京中,只让他带了区区三千人出来,祝雁停早已将领兵的将领拉拢,他心头那从出京起就已隐约埋下的怀疑和不安,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高隋被人按到地上时还在哇哇乱叫,祝雁停一步上前去,夺了他手中密旨展开。
那确实是他兄长亲笔写下的圣旨,只要他有丁点通敌之心,即刻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祝雁停捏着圣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沉不见底的黑瞳里逐渐集聚起一场风暴,风雨欲来。
领兵的参将问他这些人要如何处置,祝雁停握紧拳头,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全、部、杀、了。”
高隋终于慌了神,挣扎着扑向祝雁停:“我是陛下的人!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祝雁停一脚将之踹开:“将人拖下去,全部就地正法,一个活口别留!”
参将略迟疑:“可陛下那里……”
祝雁停冷道:“这些人都是死在叛军的刀剑之下,与我等何干?”
对方闻言不再犹豫,将屋中人尽数押下去。
哭喊求饶声远去,祝雁停的眼中泛起血光,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