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冷,”怕他担心,祝雁停赶忙道,“我身子已经好很多了,昨日 你不在,虞医士还说我这身子,再生个孩子都行呢。”
萧莨断然拒绝:“不行。”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随口说说的,”祝雁停握住他的手,回身看向他,“别生气了,我好着呢。”
萧莨的神色放松下来,捏住祝雁停的手指,摩挲片刻他手心,闷声道:“孩子不重要,你最重要。”
“嗯,”祝雁停轻笑,抬手抱了抱萧莨的肩膀,“我知道。”
三日后,登基立后大典。
他们在晨光和钟鸣鼓乐中,携手登上奉天殿,群臣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
祝雁停侧目,望向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之人,萧莨似有感应,轻捏了捏他宽大衣袖下的手,祝雁停无声一笑,飘飘荡荡二十几年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到归处。
十月初四日,萧莨登基称帝,定国号承,改元开平,同日立后,大赦天下。
新帝一共追谥了六位先祖,自前朝的承瑞皇后起,庙号承始祖,前朝的景瑞皇帝是为承始祖皇后,前朝的承国公主,亦一并追封女帝。
于祝家如今这些宗室而言,衍朝最盛世的皇帝成了新朝追封的始祖皇后,免不得叫他们既觉悲凉,又暗自庆幸,至少如此一来,表明新皇帝始终承认,并且要后世永记,新朝与衍朝是一脉相承。
再之后,便是分封萧家宗室,对拥立新朝有功之臣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同时将尚在封地上的各祝氏宗王迁入京中。
萧莨对前朝宗室已足够优待,即便有人不满,到了如今也无人敢再多抱怨。
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年底,小年前一天,祝雁停独自一人出了趟宫,去了刚刚从工部分出来,新组建的军器局。
先前在南边时,萧莨就说将这个新部衙交给他来掌管,祝雁停本以为是一句戏言,没想到成了真,他这个皇后到底不得不名正言顺地干政。
军器局衙门离皇宫不远,除了原本工部军器司就有的事情,还分了一部分兵部的差事过来,管着兵器火器的制造分配,大大提高了这个部衙的存在感,故才需要祝雁停这个皇后,亲自来坐镇。
满朝官员看在眼里,都看明白了皇帝对这位男后的看重和信任,即便他是前朝王室出身。
祝雁停自然不用日日都来衙门,有事会有人进宫去与他禀报,他今日来,只是想到这么久了,也该趁着年节之前,来露个脸。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个老熟人,赵允术也在这军器局里当差,做个六品的主事。
昔年在国子监,他和萧荣、赵允术时常一起玩耍,后头为了扳倒皇太弟,他还利用了这赵允术家中的小娘子一回,这事说起来,他心中始终有些愧疚。
祝雁停叫了赵允术来单独说话,赵允术恭恭敬敬地见礼,这小子比起当年,也要稳重得多。
祝雁停喝着茶,笑叹道:“没想到会在这里乍见到你,犹记得当年在国子监念书时,我与你,还有阿荣,就时常在一块玩耍,那时你我都还青春年少,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赵允术赶忙附和:“昔年有幸能与殿下把酒言欢,是微臣的荣幸。”
祝雁停摆摆手:“这里没有旁的人,不必与我这些打官腔,对了,你家中孩子,我记得,只比太子大半岁,可已开蒙了?”
赵允术笑笑,放松些许:“今年秋日里就送去学堂念书了,劳殿下挂念,犬子顽劣,实在不值一提。”
“小孩子顽皮些没什么,太子也顽皮得很,”祝雁停不在意道,“等过完这个年,将你儿子送进宫来吧,太子还缺个伴读,让他跟着太子一块念书好了。”
赵允术回神时已是大喜过望,但没敢就这么应下:“……犬子天资愚笨,又顽劣不堪,若是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只怕会耽误了殿下。”
“无碍的,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
祝雁停回宫时已经晌午,萧莨还在批阅奏疏,见到他从外头进来,搁了笔,祝雁停走过去,接过萧莨递过来的手炉,与他笑:“表哥还没用午膳?是在等我么?”
萧莨淡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在军器局遇到个老熟人,多聊了几句。”
祝雁停将遇到赵允术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了想要他儿子进宫来给珩儿做伴读:“若真是天资不行的也没关系,反正珩儿的伴读不止一个人,再多选几个就是。”
“可以。”萧莨直接答应了。
祝雁停倒没想到萧莨会应得这么痛快,毕竟这事其实是他自己的一点私心,当年那孩子还在腹中,就因为他遭了一回罪,如今时过境迁,他才想顺手提携赵家一把。
萧莨随口说道:“赵允术家与赵有平是族亲,先前几年,赵允术他父亲私下一直有给戍北军传递京中消息。”
那就难怪了,赵允术的父亲先投了祝鹤鸣后又投了章顺天,萧莨还能重用他,更让赵允术进了军器局,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家其实一直是戍北军在京中的眼线。
难怪做太子伴读这事,萧莨丝毫不做考虑就答应了。
萧莨示意祝雁停坐到身边来,握住他的手:“这些小事,以后你自己决定了就行,不必特地跟我提。”
祝雁停笑瞅着他:“给太子选伴读,还是小事啊?那什么才是大事?”
萧莨抬手捏了捏他下巴,无奈道:“你自个心里有数就行。”
“好嘛,”祝雁停笑贴上去,亲一口萧莨的面颊,“陛下,用膳吧,您不饿我都饿了。”
午膳只有他们俩人,自入宫以后,珩儿每日白日里都在东宫念书,下午下学了才回,夜里倒是就住在这甘霖宫的偏殿里,这是祝雁停要求的,毕竟东宫离甘霖宫实在太远了,不将人养在身边盯着,他怀疑珩儿那小破孩在东宫能称王称霸、为非作歹,到以后他们就真管不住了。
用过午膳,歇息了半个时辰,祝雁停陪着萧莨一块,继续批阅奏疏。
天下初平,新朝初立,百废待兴,萧莨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容易。
祝雁停捡起手边的一本奏疏看了看,是还在南边的赵有平写来的,那徐氏伪帝逃去西南的藩国寻求庇护,半月前被当地国君活捉,押还给南征军,已经就地处置了。
祝雁停长出一口气:“这下南边算彻底平定了,北夷如今还在打仗,四分五裂,暂时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日后总归还是个隐患。”
“已有数个小部落独立出来,并且派了使团过来,想要称臣纳贡。”萧莨道。
祝雁停闻言撇嘴:“那也不过是他们一时权宜之计。”
中原朝廷强势时,他们就示弱称臣,一旦中原朝廷江河日下,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反咬一口,数百数千年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祝雁停实在对这些言而不信的夷人,无甚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