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爹爹听罢计划一定会是这种反应,林瑯接过话茬:“一会儿要带他去秦淮河畔看看金陵的烟火,吃顿好的,然后直接回陈滩——我现在可是掌柜的,爹你也知道饭馆儿到了节日时可都是最赚钱的,我们哪能说扔就扔下!”
林老爷:“那……人驿站不过年啊?没有车马你怎么走?”
林瑯:“骑马——唐玉树骑!”
林老爷:“冻着怎么办!”
林瑯:“怎么会冻着!”
林老爷:“不行——最起码初三才能走!”
林瑯:“没得商量,我们馆子生意好,已经荒了半个月没开张,可架不住再拖。”
林老爷:“不行!三天你们能赚多少,我十倍给你。”
林瑯摇头:“赔多少都不行!不是赚多少的事情,做买卖最重要的是过程积累!这几日正是最热的关头,客流量足,消费心态足,话题讨论度足——你若真不让我们回去张罗个‘开门红’,那今年我都没信心了!”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林老爷向林瑯翻了个大白眼儿。
“……你这什么破比喻。”林瑯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吧走吧……”林老爷还是打心底里舍不得,可皱着眉又嗦了几口茶,把郁结的气逼出了身体,转头唤唐玉树道:“唐玉树啊……”
被点到名唐玉树立刻直了腰杆:“在!”
音量太大把林老爷握杯子的手惊了一个哆嗦。
“瑯儿从小锦衣玉食,跟着你一起打拼是受罪了。”
“……是。”唐玉树炯然的眼神有几分黯淡。
“但不让他跟你,我还真不放心让他跟谁。”林老爷笑了起来:“瑯儿是个刁钻的性子,他只要离了我去,我信不得这个世上有什么人还惯得下他一身的臭毛病……”
林瑯:“啧!”
林老爷无视林瑯的不满:“你们在陈滩的故事我也听了有七八分;没听到的部分,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讲给我听……”
唐玉树点头。
“你孑然一身,还愿意陪这个不靠谱的贵公子赌上自己的全部家当……是出于什么心思,我也不去深究……”林老爷终究还是个通透精明之人,话说的含糊,可两个家伙各自也都听明白了其中意义,都不敢接话,只继续听他讲道:“我这儿有个物件儿,我老丈人——瑯儿他姥爷留给我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金丝玄色囊,丢给唐玉树:“我膝下也没闺女,也不指望瑯儿收了心去娶个贤妻,这物什就给你了,好生收着……”
唐玉树将那玄囊谨慎地捏在手里,却也不敢收下,只瞅了林瑯一眼。
林瑯使眼色:让你收着就收着。
“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你也别有负担,只管拿着就行……”林老爷也继续幽幽道:“瑯儿的姥爷没什么文化——当年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可这物什里面的智慧,却是花一辈子总结出来的——你要把它像命一样珍惜,懂吗?”
“要嘚要嘚!”唐玉树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前。
最后吩咐了顺儿和陈逆“别贪玩儿太久,初一晚上戌时前一定要回到财神府”,和父亲道了别,林瑯一路小跑着从后门去会唐玉树。
两人跨上大虎,顺着林瑯指的近路去了秦淮河边的酒肆。看了花灯和烟火,看了封冻秦淮河上的冰嬉舞,听了曲子,吃了烫酒。唐玉树不记得太多细节,只记得这一粒粒温暖美好的人间烟火,都是与林瑯一起领略的。
而余生,也都会与林瑯一同走过。
(卧槽我居然觉得在这里都可以完结了…危险想法.jpg)
逗留至子时,欢腾也并没有结束,两人一马穿梭于汹涌的人群中寻找出城的路。
因为太容易被挤散,唐玉树紧紧牵住了林瑯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唐玉树回过头来问林瑯:“继续往前走吗还是转弯?(这好像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四川话表达,但我不会说,我改天问了再改台词……)”
林瑯没及时留意到唐玉树脚步的停滞,险些照面撞上去。
花了很大的力气将身形将将停顿稳当之后,不逾几寸的距离里面,少年线条干净明朗的面孔落进视线之中。
高高的眉弓下是一汪清澈的眸子,毫不吝啬地容纳着金陵灯火。
鼻梁线条从上至下在三分处有一个轮廓清晰的浅浅驼峰。
再向下是一张不爱言辞的嘴巴,刚询过话所以并未彻底合上,唇间的口齿曾是自己舌尖有幸探访过的温柔之处;而此刻却难以自制地想要再度造访。
那口齿又启阖一次,似是唤起自己的名字;而后又以舌尖轻轻润过嘴唇,清晰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而翻动一遭。
每一个动作,都似是妖魔的蛊惑。
顺着视线再度向上去,那拨乱人心弦的蛊惑者,却有一双神明的乌黑纯粹的眸子,里面映着自己。
“林瑯?”
“诶……!呃……你说什么?”赶紧移开视线,林瑯才强行将自己拉出缠绵缱绻的沉溺。
自己的迟钝也被唐玉树看在眼里,于是他偷偷红着脸笑了起来:“我问你,要怎么走?”
“哦……别直走了,往右拐吧——今夜有彩车华灯,我们不急,慢慢走就好……”
唐玉树还是收不住笑意,毕竟心思玲珑的林大公子鲜少有过如此痴癫的神色。在紧牵着林瑯的那只手上轻轻加了加力气,小声道:“急!”
林瑯不解:“急什么?”
唐玉树憋笑不成:“我看你急得都在大街上发痴了。”
林瑯的脸涨得通红,准备抽回手来给变坏的唐玉树一点颜色瞧瞧,却被唐玉树紧攥着无法得逞。
由他继续牵着向右去,到渐渐人流稀疏处才终于得以上马。
视线高处人群后,唐玉树打马转头看向灯火辉煌的城市,望了片刻后侧过头去对林瑯说:“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