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 第1章

恣睢之臣 作者:唐酒卿

  

文案:

人人都怕柏九的阴晴不定。

只有辛弈降得住他。

一个落魄小世子被鬼畜毒辣阴狠的大人包宠的故事。

真心狠手辣权臣攻x真纯良温和世子受

1v1,甜宠,HE。其实全篇都是大人他在要抱抱w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九,辛弈 ┃ 配角:柏九,辛弈 ┃ 其它:大人他总在要抱抱。

  第1章 阎王

  

  婆娑城燃起来了。

  火光怒涛冲天,焰浪铺夜盖月。火星和灰尘一齐轻飘飘的飞扬出一里,噼里啪啦的梁木声像是人身躯皮焦肉绽的声音,火油的辛涩和烧酣的枯焦味直往人口鼻里蹿。

  程巍胃中剧烈翻滚,喉头上上下下,却强撑着不敢露出一分一毫想要吐的神情。他怕自己只泄了个怯,就在阎王前丢了条命。

  所幸阎王没有回头。骨节分明的长指下正压着茶杯,像是压了场畅快淋漓的恐惧。

  这杯中茶水凉了半夜,也无人敢添。

  程巍嘴巴张开了,才惊觉自己已经失了声。他手和脚都在细微微的抖,好容易发出了声,却像是公鸡嗝了鸣。

  “大、大人。”

  这一声颤抖的让他先惊软了腿,越发抖动着声音道:“平、平平王已伏诛,不不、不如就停、停了城中、的……”这个的字在舌尖含糊不清的绕了又绕,在阎王轻磕下茶杯的瞬间灰飞烟灭,人已经扑通一声先跪下去。

  一声轻笑。

  阎王盘领窄袖藏蓝色的常服在指尖被抚平,衬的那一小截裸露的后颈白皙冰冷,也衬的这一声轻笑清寒。人依旧是背对着程巍,低低道了声:“程大人。”

  程巍慌忙膝行爬近几分。

  “你说辛振宵死的如何?”

  他敢这么直呼平王的名讳,打死程巍也不敢。程巍额上冷汗簌簌的往下落,他不敢乱接这话,却更不敢不接,只能硬着头皮结巴道:“谋反、反重罪,平、平王去去的太、太轻易了些……”

  “那就是他死的不好?”

  程巍哭腔都被生生逼出来了,道:“不、不不是,好,好,死的好。”

  阎王轻轻嘶了一声,指尖的茶杯被丢到了小案上,骨碌碌的滚摔到程巍膝边,道:“死的好,却不是我想的。我只到了城外,他便放了火,连圣上的圣谕瞧也没瞧一眼。我还未倒数,这死的不算数。”

  “那、那……”程巍急得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回他。这个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万万不敢随意用话糊弄。

  “不如这样吧。”阎王笑道:“程大人将他从这火中拉出来,我们再杀一次。”

  程巍浑身一瘫,吓到面容失色,惊声道:“大、大人,平王总归是、是皇皇亲贵胄、若、若圣上追究……”两侧的锦衣卫拽拖起程巍浑圆肥胖的身躯,大步往火中去。他惊的浑身肥膘乱颤,已然鼻涕一把的哭了出来,急促求道:“大、大人!大人说的是!大、大人饶我、饶我……”

  阎王充耳不闻,犹自望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尖,叹道:“程大人身为平王恩客,怎么能弃主而逃呢?”

  程巍被拖远了去堵住了嘴,堂堂婆娑城知府,正四品官员竟吓得失禁昏厥。谢净生皱着眉挥手,让人赶紧再拖远点,免得刺了自己的眼又碍了大人的鼻。

  阎王坐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回首看向谢净生。那凄凄冷的狭眸半挑,唇边倒延出笑,只问他道:“人在哪里?”

  谢净生恭了腰,回道:“正在帐里。”平王一把火烧了自己和婆娑城,他们入不得城,只在外边扎营安寨。

  阎王起了身。藏蓝色的缎袍包裹长身挺立,站起身时愈发显得腿长。一品七梁,冠发端正。面容本是个极为出挑的颜色,只是浓丽殊色的眉眼间掩了几分冷戾,生生端出了危险。

  谢净生知道大人这是要去看一看,便稳着步子在前带路。他原是锦衣卫出身,如今是正经布政使,却在此人面前低若尘土。

  一路到了帐前,是飞鱼纹把守的四下。谢净生不敢同进,只上前挑捧了帐帘,待大人进入后再跨开几步,肃立账外。

  这人入了帐,抬眸一扫,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踏脚边睡的安实的少年。

  这少年几乎要蜷成了虾米,瘦瘦小小,粗衣褴褛。露出的手臂鞭印横斜,皮包骨头。

  他走到榻边坐下,将这脚边的少年看了个半响。狭眸中波澜不兴,丝毫没有看见龙孙落魄时该有的惊动。只用手指在榻沿上敲了敲,那少年倏地惊醒,一双乌黑发亮的眸惊慌瞟寻着,更加用力缩成一团。

  “到榻上来。”阎王垂眸看着他。

  少年只抱紧了身,往阴影里蜷。

  阎王沉默着看,缓慢道:“你是燕王世子。”

  少年乌黑的眸被长睫毛掩着,不看男人,只盯着自己赤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出声回答。

  阎王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燕王世子是个哑巴,这是整个大岚都知道的事情。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人。”男人的嗓音并不低沉,而是平静无澜的冷清,与他时不时延笑的唇角十分不符,在这时却出奇的可靠。

  少年动了动肩头,仿佛听见了了不得的事情。他黑白分明的眸落在男人的下颔上,被那里白皙的色泽晃花了眼。再向上移,从直挺的鼻,落在了男人狭长幽深的眸。

  阎王微微俯身,眸子牢牢盯在他脸上,将他面容看的清清楚楚,唇角终于不明意的露出笑,让人生冷。

  “你是小阎王,我们有缘分。”

  洪兴五十八年秋,平王拥兵而反,自藩地山阴荔河横跨大岚,战火四燎。洪兴五十九年春,平王直逼婆娑欲意借道南下。夏日二十六日,被右相截退婆娑,放火烧城,平王一门尽伏诛。

  自此右相名再响大岚。

  三十日归京,右相加封平定王,授金银册银宝冠服一品。如此一来,这个男人便是异姓王荣誉齐加身,并主右相政务,兼锦衣卫指挥使。

  一时间朝野鼎沸,太常寺卿刘胜率先凭情理不和上奏,紧接着参知政事贺安常、大理寺卿左恺一并上奏,然而圣上皆不与回应。

  正与此时,燕王遗孤,十六岁的小燕王辛弈同时回京。京都人掐指一算,这是自从燕王一脉战死北阳之后,这个哑巴世子时隔四年后第一次归京。

  四年前燕王一脉镇守北阳边境,燕王战死后世子年幼,由平王收归身边管教。如今平王已诛,他作为皇亲贵胄,理应归京都,让圣上看一眼。

  只是。

  “可怜燕王殿下一生尽忠,却只留了一个哑巴。”

  京都茶馆里正捻胡须品茶的老头闻言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闭眼听着台上的戏段,道。

  “你懂什么。哑巴也是燕王的儿子,只要北阳人还叫他一声小燕王,那他就是北阳三津的主人。况且如今可不一样。”老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柏九既然带他回来了,就容不得别人动手。若是没差错,你啊,就该改口叫他一声小阎王了。大阎王带小阎王,有趣有趣。”他抚掌大笑。

  老头对面的年轻人摇摇头,感慨道:“恣睢之臣,恐难相与。”

  没错。

  柏九如今权倾朝野,就是圣上想加以约束都难以为之。叫他一声恣睢权臣,毫不为过。

  只是这人忽然心血来潮,带一个哑巴世子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

  

  第2章 哑巴

  

  谢净生在宫门外候着,他如今都是地方重臣了,在京都,还是改不掉侍候大人的习惯。大人的赤业在一边刨着蹄冲他哼哼,他赶忙往边靠,把位置让出来给这位马爷。

  一边还有个马车,安静不动。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人物,但出于对已故燕王的尊敬,里边的人不动作,谢净生也不好上前掀帘打扰。

  没多久,就见到柏九捏着个羊脂玉佩往外来。步子不紧不慢,走的闲庭雅致。康福一直在一旁陪跟着,笑容可掬,丝毫不见大总管平日里的调子。

  “大人如今都是京内屈指可数的王贵了,偶尔坐坐轿,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来回走动,圣上可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谢净生闻言只垂头冷笑。这阉货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京都还有个实打实的秦王,大人搁前几日才加封了个二字王,宫中行轿这事如何都不成规矩。这话是把大人继续往风头上推,和他主子一样没安好心思。

  柏九手中的玉佩转了几转,唇角的笑一直没散,也不上马,只将眼转向康福,亲和的拍了拍他肩头,道:“公公费心。”

  康福白净的老脸一抽,腰先弯下去,哈哈道:“大人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呀。奴才也担心,大人案牍劳形,光阴宝贵,多耗在了路上可不值当。”

  柏九唇角更加温和了,道:“我说公公费心,公公便是费心了。这宫中行轿还是不必,我不喜。”

  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喜,就要压趴了康福的腰。幸亏稳当住了,嘴巴也打住了。只敢对他贴着笑脸,恭声道请。知道他不喜人等着看,便匆匆告罪退了。

  谢净生轻呸了一声:“这老家伙眼力不好,心也是黑透了。”

  柏九指尖勾了玉佩的穗,转身掀了马车的帘。谢净生站后边也看了看,里边人竟还在睡。他哑然道:“这……世子爷真厉害。”

  从他们归京一路到现在,这世子几乎都是用睡来摆平乏味。

  柏九直接上了车,对谢净生道:“让赤业前边跑。”

  谢净生应声,待赤业跑起来之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柏九车后边。

  这帘子一合,车里就有些暗。

  凉席上蜷着一少年,身形还未全开,瞧起来瘦弱,蜷抱着枕头像只虾子。早晨才梳整齐的冠发都被蹭的凌乱,几缕发掩在他眼上,睡得天昏地暗。

  柏九绕有兴趣的看了半响,伸出手,那带着冰凉的玉佩便顺着滑到他脸上,凉的他一声轻叹,还蹭了蹭。柏九将他眼上遮掩的发缕拨开,露出一张纯善酣睡的侧脸。

  这小孩儿长得和燕王并不大像,也没有他哥哥们的英气。像燕王妃,要精致些。

  马车摇晃中咣当一声,大概是碾过了石块。辛弈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撞到柏九膝前。柏九一直盯在他打转的脸上,见这般他都醒不来,抬了抬腿将人又滚一圈翻过去。

  岂料他一收腿,辛弈又咕噜的滚了回来,一定要凑到他膝前靠着睡。一睡又睡的沉,根本不动。

  柏九盯着他睡颜半响。在扔出去和踢出去之间再三选择,这小孩儿又脸蹭他膝头,边蹭边睡表情酣然满足的像只猫。柏九微皱眉,指尖在要拎到他后领的时候又转回来。

  辛弈睡的踏实,柏九盯了一路,只觉得新奇。

  从婆娑城上车开始,除去必要活动,辛弈都睡死不动。只要让他一个人在车内挨上枕头,就像七八年没睡过觉似的。都回到京都了,他也不怕,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还是骨头硬不怕磕?

  马车在柏府大门前没停,直接入了门。到里边谢净生先下了车,见曲老已经在边上等着了。两人少不得寒暄几句,曲老是柏九身边的老人,谢净生待他也十分尊敬。只是两人寒暄完又绕了几圈话,也不见柏九从车上下来。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在帘外唤几句,就见那藏青色的帘半撩,柏九下了车。

  他一下车,里边正靠着他腿睡得香的人一个轱辘撞在车壁上,倏地醒了,顶着一头乱发懵懂的四处看,正撞入一双冷寂深沉的狭眸,凉的他一个激灵清醒不少。

  辛弈张张嘴,好像要打招呼的样子。大抵是嘴巴张开了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哑巴,又闭回去,只对柏九笑了笑。温润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么一笑颊边还旋出了个酒窝。

  谢净生觉得这小世子真不像是燕王的儿子,瞧这心大的,一点也没怕。

  可是柏九却出人意料的没忽略过去调头就走,而是伸了手,将辛弈蹭乱的衣襟拉正,道:“到家了。”

  辛弈对家这个字眼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只顺着他伸来的手,下了车。

  曲老笑容慈爱道:“世子爷贵安,老奴柏曲,是大人府上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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